正文 第43章 摸秋(2 / 2)

晚上,我裝模作樣地在燈下做作業,心裏七上八下。母親披起一件衣服叮囑我看好妹妹,說她去看瓜,這期間有小獾子出沒,這東西最喜歡啃瓜。

真是天順我意,我正愁找不到借口溜出去呢。大頭在外麵學了幾聲貓叫,我說不用叫了,進來吧。

齊刷刷的四個人站在我麵前,頭上戴著柳條帽,手中握著一條長褲,褲邊都用繩子紮了口,天然的布袋子。大頭將預備好的一頂柳條帽戴在我頭上,又將一條長褲塞在我手上,然手手一揮:走吧。

立秋剛過,夜空還彌漫著揮之不去的燥熱。我們像幾隻夜鳥紮進後山,今夜沒有月亮,能見度很低。

摸到一塊瓜地,大頭蹲下身來,說,就是這裏。

不會錯吧?我問。因為看不見,我們隻是在憑感覺。

不會錯。大頭肯定地說。我們就偷他的瓜,誰的都不偷,他是夜盲眼,不會出來的。

今晚這麼黑,夜盲對他有什麼關係呢,倒是對我們不利。我說。

這個,我倒是沒想到。大頭輕輕地一笑,不管了,我們行動!

我們像五隻小狐狸一樣穿行在瓜地裏,每每摸到一隻圓溜溜地香瓜,心裏就喜滋滋的,我們不但偷了瓜,還解恨地扯斷了瓜藤。

褲袋塞得密實的時候,我們返回到地頭聚集,然後行到山坡上那片開闊的草地,這裏遠離瓜地,是安全地帶。

幾個人你捅捅我,我捅捅你,偷東西的興奮還沒有消失,然後將褲袋倒空,一隻隻香瓜滾將出來,在夜裏灰蒙蒙的白。

大頭敲開一隻瓜,我聽到那脆生生的咀嚼聲也忍不住敲開一隻,夜空裏立即響起一片脆生生的咀嚼聲。

我們一邊吃,一邊罵著“飛天拐”,當然這種罵是帶著嘲笑式的,香瓜太多了,又不敢帶回家,吃一半,扔一半,滿地狼籍。

沒了瓜,“飛天拐”怎麼辦啊。我有些憂慮地說。

有政府救濟他。大頭滿不在乎地說。

可是他不吃救濟糧的。我說。“飛天拐”不但凶,脾氣還臭。

管他,就你多愁善感。大頭打了一個飽嗝,揮揮手,我們像大腹便便的熊貓一樣地下了山。

第二天,我被一陣驚天動地的哭聲驚醒,那聲音從後山傳來,非常熟悉。

我慌慌地往山上跑,果然看見母親拍手拍腳地坐在瓜地裏,披頭散發。

可惡的小賊,狠心的短命鬼,你偷歸偷,不該扯斷我的瓜藤啊,哦啊啊……

我的心像被誰揪去了一般,想起了即來的九月,我饑荒的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