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早飯,黑娃內心的懊悔還是絲毫不減。這是黑娃一生之中第一次出現那個東西,黑娃知道那是什麼。
許多男同學在一起嬉鬧的時候,常拿這種生理現象調侃對方,甚至於演變成了他們的口頭禪。“我靠,你是不是又跑馬了?糞大氣!(類似於掃把星之類的詞彙)”
在黑娃這個年紀的人的眼裏,那些都是肮髒汙穢的東西。要不然,同學們怎能說跑馬的同學“糞大氣”?
黑娃剛上學前班的時候,街上的新華書店就成了黑娃每個學期必要的打卡之地。
最初的時候,黑娃隻是在爺爺奶奶地帶領下,到新華書店裏買個鉛筆、本子,或是一張識字的拚音張貼畫。再後來,黑娃長大一些,黑娃記得應該是在自己上了五年級以後,就不再讓爺爺奶奶帶著自己逛新華書店了,所買的東西也種類繁多起來,包括黑娃看的第一本另類小說。
新華書店的老板是一對老夫妻,據說是鎮文化站的退休職工。在黑娃的印象裏,那對老夫妻從來都是一副笑眯眯、和藹可親的模樣,多年以來從沒有改變過。
新華書店共有兩套櫃台,一套是進門就能看見的大櫃台,另一套則是需要在老板的引領下,走到裏間才能看見的小櫃台。明間的櫃台平常不過,擺放著學生們常用的學習用品,裏間的櫃台卻處處透著神秘。
黑娃初中的同桌叫餘奎,留級生,比黑娃大兩歲,出奇的小氣。和黑娃一樣,餘奎也是那種隻要不打擾別人學習,老師就當他是空氣一樣的學生。
一次語文課上,餘奎從書包裏摸出一本小說,低著頭看得津津有味。黑娃也把眼睛斜了過去,小聲問:“餘奎,啥小說?”
餘奎用一隻胳膊擋住小說,低聲說:“這是我花錢租的,好看著哩,你想看?給我一毛錢。”
黑娃問:“哪裏租的?”
餘奎剛想回答,語文老師的目光就直射了過來。餘奎連忙擺正身子,做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午休的空檔,餘奎領著黑娃走進了新華書店。新華書店裏沒啥顧客,隻有女老板領著一個兩歲多的小姑娘坐在櫃台後,看樣子,應該是女老板的孫女。
“老板,我帶我同學來租書。”餘奎的語氣三份的幹練中流露出兩份的青澀。
女老板的笑容和黑娃印象裏的一樣:“他在裏邊,你們進去就是。”
看得出來,餘奎已經不止一次地來這裏租過小說,他領著黑娃熟練地繞過明間的櫃台走進裏間。
裏間的光線不甚明亮,一個頭發黑黑麵容清瘦的老頭正躺在床上睡覺,身上蓋著淺紅的繡花被。聽見腳步聲,老頭坐起身來。
餘奎重複著他在明間說過的話:“我帶我同學來租書。”
老頭下了床,走到左山牆邊,伸手扯下蒙在左山牆上的一塊藍粗布,一個半人高的木質櫃台呈現在黑娃眼前。烏紅的櫃台寬約兩米,共分三層,每一層都堆滿了厚薄不一的書本。
黑娃隨手撿起一本,封麵上,一個魁梧的男人腰掛著一支槍,懷抱著一個半裸的女人做出親密的動作。這讓黑娃麵紅耳熱。
老頭的笑容和老太婆的笑容一樣,老頭說:“沒啥的,小夥子,這書租的人可多了。”
黑娃還是有些放不開手腳,一旁的餘奎輕蔑地開了口:“就你們剛到初中的娃們瓜蛋。”
黑娃受了極大的侮辱一樣,不服氣地說:“我瓜蛋?我都是老江湖了。”
場麵瞬間輕鬆起來。餘奎幫著黑娃選好了一本名叫《班長,我要嫁給你》的書。
老頭收了黑娃五元押金,又對黑娃說:“一天租金一毛,還書時,書有破損不退押金。”
黑娃入了小說就不能自拔,他上課看,下課看,晚上寢室熄了燈,打個手電筒,頭蒙在被子裏還要繼續看。
小說講的是校花遭學渣霸淩,班長拔刀相助,替學妹報仇雪恨的故事。故事的結尾又讓人大跌眼鏡,漂亮的學妹竟然愛上了學渣,和學渣密謀灌醉班長,並用高壓鍋燉煮了班長的大腿骨。
故事的情節就是這樣,荒誕不經,很另類,很狗血。最讓黑娃入迷的還是小說裏那方麵的描寫。就像一塊磁鐵,吸引著黑娃的眼睛,吸引著黑娃的欲望。
雖然學校裏發的科普讀物裏有那方麵的東西,但那蜻蜓點水式的介紹根本滿足不了黑娃的好奇心。老師上課講有關發育和生理的知識時,也總是遮遮掩掩,或一語帶過。
黑娃也曾好奇地問過爸媽:“我是從哪裏來的?”
黑娃媽說:“你呀,是我和你爸在南坡裏挖地時挖出來的。”這讓黑娃難過了好一陣子。
小說裏那方麵的描寫是那樣的詳細,那樣的具體,給黑娃一種身臨其境的感覺,那是黑娃第一次接觸那方麵的東西。在以後的時間裏,黑娃就成了新華書店小櫃台的常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