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煤桶騎士(6)(2 / 3)

我沒有讀官方報紙的習慣,但是,這回,我對報販說,我要一份。當然,讀社論時,我就朦朧地入睡了。突然,我感到腹部劇烈絞痛,似乎有人用刀子在我肚子裏攪動。我無法形容疼痛的滋味……我實在受不了了,喊了起來。人們用急救車把我送進急救中心。我已昏過去了。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一個醫生站在我的身邊,他問道:“你好像中毒了,你不能瞞著醫生,你想自殺吧?”

“說到哪裏去了?醫生,在這幸福的日子裏,您說到哪裏去了?”

“你是中毒了,你吃了什麼?”

“臘肉。”

“什麼,吃了臘肉?”醫生大聲地說,“你瘋了,臘肉能吃嗎?難道沒有看報?醫院擠滿了臘肉中毒患者。但是,你不像吃臘肉後中毒的人。你還吃了什麼東西?”

“我去過飯館……”

“你大概是瘋了。”

“在飯館裏吃了罐頭。”

“怪不得,還吃什麼了?”

“通心粉、甜酥……”

“你當然要中毒了,罐頭、通心粉、甜酥……”醫生說。

“除了這些,你還吃了什麼?”醫生又問。

“我向真主發誓,再沒有吃別的東西了,隻是在讀官方報紙時……”

“啊?”醫生驚叫起來,“謝天謝地,你算是撿回了一條命!”出院時,我在想:算了吧,我們還能做什麼呢?求生不得,欲死不能……我們隻能無聲無息地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田野裏出世的嬰孩

〔土耳其〕奧爾漢·凱馬爾

在一望無際的棉田裏,農場工人們十五人或二十人排成一列,一個勁兒在清除秧苗旁的雜草。在驕陽中,氣溫一直升至一百四十九度,在炫目的、鉛灰色的天空下,沒有一隻鳥兒在飛翔。太陽似乎主宰著一切。農場工人們汗水涔涔,有節奏地不斷揮動鋤頭。鋤頭的尖端落在焦土上,發出“啦”“啦”的聲音;隨著鋤頭均勻的起落聲,農場工人們哼著歌,烈日的淫威似乎吞沒了這歌聲。剩下來的土地裏,他們播種小米。播種,收割,然後包裝,親人們給我們送來石榴和香梨。法爾霍·烏紮依爾那雙腫脹的手滿是汗水,他把汗都揩在那條寬鬆的黑褲子上,同時掉過頭去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瞧著他身旁揮鋤的妻子,他用庫爾德語問,“怎麼?你怎麼啦?”

古麗沙是一個肩膀寬寬的結實女人。她幹癟癟的臉上淌著亮晶晶的汗珠。由於劇痛,臉已經不成樣兒,而且露出一道道的皺紋。她沒有回答。

法爾霍·烏紮依爾用胳膊狠狠推了她的腰部:“女人,你到底怎麼啦?”

古麗沙用疲倦的眼神瞥了丈夫一眼。她的眼睛深深地陷在眼窩裏,怪嚇人的。這時鋤頭忽地從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她用手緊緊按住大肚子,俯下身去,然後在紅棕色的土地上跪了下來,由於烈日的曝曬,土地到處裂開。監視他們幹活的漢子撐著黑色的太陽傘站在一旁,這時叫了起來:“古麗沙!是這個嗎?不要再幹了,走開!”

她痛得死去活來。她用枯瘦而依然有力的手指抓住一塊幹裂的泥土,手指捏得緊緊的。她使出常人罕有的力,咬緊牙關控製著自己。一圈圈漆黑的斑點在她眼前飛舞。她突然呻吟起來,“哎喲喲!”對一個女人來說,勞動時被陌生人聽到這種聲音真是丟臉。法爾霍·烏紮依爾咒罵起來,飛起大腿朝妻子的腰部狠狠踢了一腳。女人馴服地蹲在地上。她知道這副樣子丈夫是不會寬恕的。

當她兩手撐著地掙紮著站起來時,監工的又說:“古麗沙!快走!娘們兒!現在你趕快走,快!”她的陣痛遽然停止了,但她感到等一會又會突如其來,而且來勢會更加凶猛。她朝離她約莫一千英尺遠的溝渠走去,這是農場的邊界。

法爾霍·烏紮依爾在他妻子身後咆哮著,他看到九歲的女兒赤腳站在監工的身旁,於是吩咐她說:“你得替媽幹活!”

女孩知道現在該輪到她了。她拿起和自己身子一般高的鋤頭,走到行列裏。鋤頭的柄上還沾滿媽媽手上的汗呢。這種事是很平常的。鋤頭的起落聲依舊和農場工人們的歌聲相應和。太陽直射在堆滿畜肥的溝渠上。草綠色的蜥蜴在紅褐色的泥土上悄悄爬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