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樓上是高三的區域,高考結束後,上麵幾層的燈就沒再開過。
洛曉借助手機微弱的燈光爬到最上麵那層樓,四周是空蕩蕩的寂靜。
天台還在上麵,通往天台的柵欄鐵門前倒是有盞燈,發著幽若的光。
看起來也年歲久遠,隨風小幅度地晃蕩,燈光如同在白色裏加了一點黃色顏料沒抹勻,是附中現代化的校園裏少有的滄桑物件。
洛曉走上前,推開鐵門,和吱呀聲一同響起的,是她試探的聲音。
“思明?”
在安靜的環境裏,她微弱的聲音已經足夠明顯了。
發出聲音的人有些害怕,仔細聽可以聽出她在發抖。
“我在這。”
洛曉向遠處望去,謝思明的確在這裏,還好不是她想象中的坐在天台邊緣俯瞰無盡高空。
如果她真看見那麼驚險刺激的畫麵,就要撥打消防救援電話求助了。
她的心安定下來,跨上謝思明所坐的高台,在他身邊坐下。
“你突然跑出來,不和班長報備,也不和我說一聲,很嚇人誒。”
“這對我來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謝思明語氣緩緩,聲音清冽,“老徐剛接手1班的時候也總找我,說我作為附中的學生,就該遵守校規校紀,自習出來要打報告,下課不要瘋打鬧。”
“我覺得奇怪,去哪兒都要告訴和自己無關的人,我是來上學還是在坐牢?”
洛曉糾正他:“坐牢怎麼能和上學相提並論。”
因為有切實的感受,洛曉不喜歡他的類比。
她仰望天空,看城市的光把黑暗的夜空照亮,說道:
“上學苦點累點,開闊眼界,拓展認知。好歹是能憑自己的努力,將來有資格找一份像樣的工作。”
她想到什麼,情緒很快又湧上來:“而坐牢會毀掉一個人的前途,不止是那個人,還有他的親人,後代。”
說到最後,聲音已接近喑啞。
謝思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解釋道:“我不是想把這兩件事的本質混淆。隻是說,作為學生也得有點人身自主權吧。”
“我學悶了出來透透氣,下課那十分鍾不夠,隻好上課溜出來。”
“但是因為所謂校規校紀不允許我這麼做,我隻能跟老徐找借口說出去上廁所。找了這個合理的借口還是會被教育,說下課那十分鍾是留給我上廁所的,上課就該老實待在教室。”
“這又挺矛盾的。課間衛生間門口排的隊你見識過吧,有些人排完隊上完廁所就到上課時間了。原來所謂下課時間是為了留給我們上廁所的。”
“想出來透氣都要找借口,嗬。從這個角度來說,哇,我還不如坐牢呢,起碼勞改犯每天都有時間放風。”
洛曉點點頭,她剛從這種教育中脫離不到兩年,還能對此感同身受。
她現在要拒絕別人都要找原因,何不是在過去這種類似的不健康的人際往來中形成的固有思維。
謝思明接著說:“我找借口是因為學校的規矩不讓我做。你呢?你為什麼連找借口推脫都不能,你被什麼束縛了呢?”
“我們來此人間一遭,短短數十載,應該隨心而活,做想做的事。”
他這句話說到洛曉心坎裏,引發她強烈的共鳴。
謝思明所說的,就是洛曉所追求的。
洛曉沒說話,不知道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