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旗鼓重振(上)(2 / 2)

他索性就躺在池塘邊,身子縮了縮。

就這樣又過了一天。

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他也不知道他的下一個落腳點在哪裏,於是又隻有漫無目的地走著,從北向南,從西向東,以地為床,以天為被,四海為家,獨自天涯。他甚至都不曾騎乘他的愛駒“白澤”,在他已經喝得不省人事的時候,白澤便把他馱在背上,找一個能夠稍微遮蔽風雨的地方歇腳。兩年來,隻有它,不離不棄。

是日,又是一個雨天。

本來就已經狼狽不堪,再加上雨水和泥濘,就連街邊的乞丐看上去也比他好了許多。他並沒有躲雨的打算,一個人在雨中喝著酒,他使勁搖了搖一滴酒都沒有的酒壺,張著嘴伸著舌頭,但隻能夠喝到無色無味的雨水。未幾,他又使勁將酒壺摔了出去。

白澤從不遠處跑了過來,用頭輕輕拱了拱癱在地上的青年,似乎看到主人這樣於心不忍,想帶他去避一避雨。

“欲以長歌題頌舉,怎明無奈慰心疲!”他輕吟。

隨即他忽然感覺雨水好像停了下來,他抬頭一看,原來是一位年過半百的婦女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他的麵前,那婦人身材消瘦,在風中都顯得顫顫巍巍,臉上皺紋也較多,顯得頗為滄桑。

“小小年紀,何必如此多愁善感,這麼不愛惜自己。”她對他露出一個和藹的微笑,也不顧他身上濕透的帶著泥濘的衣衫,輕輕將他扶了起來。“走,去前麵的亭子歇歇腳避避雨。”

“……多謝夫人。”青年低聲說道。

“聽你的口音,不是南方人吧。”那婦人柔聲問道,聲音竟有一絲顫動。

“是……”青年不知婦人為何有此一問,愣了愣答道,“晚輩上官翔風,也算是汴京人士,夫人……也是北方人吧。”

“是啊,我本是齊州章丘人士,靖康之後來到南邊,轉眼間十年過去了。望歸鴻而思故裏,見碧雲而起鄉愁,也不知那裏,一切似乎安好。”她的眼神有些飄忽,眼角眉梢都帶著淡淡的蒼涼。

“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上官翔風苦澀一笑,也沒有再看那婦女,靜靜地聽著亭外嘩啦的雨聲。

那婦人聞言輕輕一笑,似乎對這青年也頗有好感,她也沒有再繼續說話,霎時這天地之間便隻剩下了雨聲。

“寒舍就在不遠處,替你拿一身合適的衣裳,你這一身上下全部濕透,會著涼的。”待到雲銷雨霽之時,婦人對上官翔風輕聲說道。

她的話似乎有一種令人難以拒絕的魔力,上官翔風在這兩年之間也是第一次感覺到了一個來自於陌生人的暖意,他聞言點了點頭,跟著那婦人的腳步。

“好馬。”走過白澤的時候,她摸了摸白澤血紅色的兩鬢,而後者也是第一次附和著一個陌生人的親昵,似乎也是在感謝她。

“謝謝。”上官翔風溫柔地拍了拍陪伴了他兩年的朋友。

那婦人帶他來到一處頗為僻靜的郊外,雨過之後的空氣顯得格外的清新,四處環境優雅,是一個難得的清修之地。

“歸來堂。”上官翔風看著房屋上的題字怔怔出神,“‘後屏居鄉裏十年,仰取俯拾,衣食有餘。連守兩郡,竭其俸入,以事鉛槧。每獲一書,即同共勘校,整集簽題。得書、畫、彝、鼎,亦摩玩舒卷,指摘疵病,夜盡一燭為率。故能紙劄精致,字畫完整,冠諸收書家。’昔日易安居士屏居青州,也曾命其室為‘歸來堂’。隻是近年來戰火紛飛,自她南下漂泊以來,也鮮有消息。晚輩從小便對易安居士尤為敬仰,不想到夫人也以她的雅室命名。”

“是啊,”那婦人轉過了頭去,讓上官翔風無法再看得清她的神色,但她卻難掩自己語氣中的顫抖,“歸來堂命名到現在事已過卅年,此堂自然也非彼堂,物是人非事事休……”

“夫人……”

“寒舍簡陋,你先在此歇息。”那婦人打斷了上官翔風的問話,隨即便去了內室,隨即拿出了一套樸素但卻幹淨的衣裳和一些藥瓶子:“這是我丈夫以前的衣裳,我拿了一套可能和你比較合適的,另外這是家中的一些金創藥,在來時的路上我見你身上有多處傷痕和淤青,這些藥你就帶在身上吧。”

“多謝夫人。”上官翔風心下感動,“敢問夫人怎麼稱呼。”

“你可以叫我趙夫人。”婦人憔悴的臉上帶著一絲溫暖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