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臣寧勃然變色,生氣地回答:“我沒耍你的意思,我希望你能注意自己的言辭!”他第一次對我口氣這麼衝。
我更是火上澆油,聲音高過他,“難道我怪罪你了嗎?想想你剛才對我做的,我已跟你說過很多次了,我不會嫁給你,你也別指望乘虛而入。 ”
“我沒想趁火打劫!”他並不示弱,反而火暴起來,轉到沙發上拿外套,再回來對我說,“你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是,請你不要拿我來發泄,我喜歡你不假,麻煩你不要蹂躪我對你的感情。 ”
我更火了,攔住大門不許他走,“你不能就這樣走,你要去跟父母解釋清楚,你不能讓我為此背黑鍋。 ”
他難受地搖了一下高貴的頭顱,痛苦地咽下喉嚨裏的話,把我掰開,拉門離去。
我氣瘋了,對他消失的方向尖叫,“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竟不知那些怒火從何而來,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憎恨他。在任何人眼中,我們都是可以相愛的,他給過我快樂,照顧過我的生活,縱容我的天真無理,努力喜歡我的無病呻吟,想把日光收集起來給我,讓我趕快幹燥明亮起來。他是我生病時,身邊唯一陪伴左右的人。
可是那一刻,我真的非常討厭他,無法冷靜,也不知自己究竟怎麼了。
孤身一人的除夕夜,懷抱著因為吵架而引起的傷痛,我躺在沙發上僵直如木地看著天花板,將這兩年來的往事仔細回想了一遍,從林澤蘭在教室門外把我叫住的那一刻開始回憶,畫麵無比清晰,仿佛一部溫習無數遍的老電影,讓我感觸紛繁地哭了。那些關於他的、看來微不足道的事,在此刻全是遮天蔽日的痛苦。傷心盛極時,我孩子氣般地號哭道:“你們都在欺負我,都在欺負我……”
是的,那時的我有著病態的憎惡,認為世界在欺騙我,天下人都欠我的,他們總是這麼沒道理地把我拋棄,又或多或少地讓我體會到愛。我就像個抑鬱症患者哭喊了一夜,清晨才在極致的疲憊中睡去。
然而,胡臣寧不曾來探望我。他真的生氣了,相識至今,他第一次對我如此冷淡,有種心灰意冷的決絕。
情緒穩定後,我不無後悔。他一貫待我不薄,何必惡語相殘,他的憤怒是有憑有據的。他在父母麵前的壓力,正如我麵對母親那樣,都很煩,也好難。可我,卻不曾給過他半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同情。
是我錯了。如果他也有錯,那就是不該對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太好。有時候他好得有點窩囊,卻恰恰是最難得的品質,有可能母親早發覺他這種性格了。
大年初二,我在屋子裏看了一整天的故事片,沒收到胡臣寧的任何消息。初三,我獨自去逛廟會,帶回了一隻竹製筆筒,倘若遇到胡臣寧,我打算靠這個籠絡人心。初四,他默默無聲,不知這幾天都幹什麼去了。於是我打賭,假如他在明天午夜十二點之前來找我,那麼我就看在愛的分上,嚐試性與他拍拖一天,如果沒音訊,那就老死不相往來。
次日早上八點,我被手機鈴聲鬧醒,看到胡臣寧的名字,得意忘形地哈哈大笑,在床上手舞足蹈地慶祝自己的勝利才接電話,假裝還沒睡醒,迷糊不清地喂了一聲,卻聽到他說:“你這幾天到底去哪裏了,找人拜年都不見。 ”
這可讓我惱了,立刻騰起,很不客氣,“到底是誰不見誰了?”見他不哼聲了,我忍住氣焰,盡量緩和地說:“胡臣寧,在責備之前,請你先把道理擺清。 ”
“我可是跑你家幾趟都不見人的。”他辯解道。
“你不會打電話嗎? ”
“我怕你不接。”他訕笑道。
他這理由倒也讓我舒心了,還泛起淡淡的感動,一副小女人的溫軟語調說:“今天你有什麼安排,把我帶上。 ”他說:“正要有事找你呢,你陪我去看幾處房子,給點建議。 ”“你真要買房啊?”我很驚訝,感覺他像個土豪,上海的房子也敢打主意。他說:“我們先去看了再說。我在樓下等你,一起吃早餐去。 ”一男一女去看房,應該是很曖昧的事吧?也不知為何,我總是不斷地和胡臣寧扮演情侶,即使有意躲避,仍逃不過幾次。在父母的眼中,我們是正在接觸中的結婚對象,我母親最誇張,早早地就與胡家建立了親家關係,除夕夜都去他們家吃年夜飯了。而我,同樣在胡臣寧的狡猾安排之下,成了他們幻想幸福的擺件。
可今天不同,曾經一些令人很氣憤的事,都莫名地生出蜜味兒,好像糯米被歲月陳釀成甜酒一般。我換了瀟灑而不失女性美感的戶外裝,鄭重其事地化了淡妝,春風滿麵地去見他,兩人並肩走,緊相隨,一起去吃早餐,在餐廳裏聊得火熱,那時候我覺得,胡臣寧這個男人可愛得任意是誰,都會愛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