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丹妮,我是喬可。”
“是你!你現在在哪裏?你沒有死,我還以為你從此消失了呢……我恨你。你拋棄了我。我恨你。”電話中丹妮的聲音有點哽咽,“你勾引了我。”
“不。你刺傷了我,你說過你對我找不到感覺了。是你不想和我在一起的。”“不!我隻是有點矛盾,是你想離開我而已……”
“你說了那話。所以我就走了。”
“你現在怎麼樣?”
“還可以。一直在外企混。”
“我想見見你,今天行嗎?”
“……好吧。那麼,晚上我們在西單勸業場地鐵口處見麵。”我掛斷了電話。
我站在西單地鐵的出口處等她。人們一群群地從地底下冒出來。丹妮來了。我看見了她,她穿一件褐黃色大衣。今天沒有下雪,但天很冷。地上結了冰,她看見了我,像河流中的一塊浮冰一樣飄向了我。她憔悴多了。沒了孩子氣,她已經是個標準的婦人,如同我也成了個成熟的男人。她的眼睛裏含滿了幽怨:“我一直在找你,可城市這麼大,我找不到你。”
“我們先吃飯吧。去吃台灣牛排麵怎麼樣?”
“有一天沿著大街,走幾步就喊幾聲你的名字,可一直沒有人回答,我就這樣一直走到了建國門。”
“今天大街上怎麼這麼多人?真令人心煩。”我說。
“你離開了我,我恨你。”
“這牛排麵不錯,煎得挺嫩,而且雞蛋煎得也好。”
“我簡直都沒法生活了,我的生活中沒有了重心。”
“這大半年我幹了各種各樣的工作,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人。這座城市已經容納了我。”我咽下牛排。
“可你為什麼要突然離開我?”
“是你推開我的,卻把賬算到我頭上。你說過你對我沒有愛了。”
“你猜我今天帶來了什麼?”
“帶來了什麼?”
“你從新疆帶回的那把匕首。”
“哈,要殺我嗎?”
“也許。真的。”她憂傷地看著我。
“算了吧。我們還是去看電影吧。首都劇院,《西部所有的駿馬》,美國片,棒極了。”
“好的。也許我會殺了你。”
“你的報複心真重,瞧大街上這麼多人,等天黑了你再動手。”
“好的。”她寬慰地笑了。
“這電影不錯吧?我看過介紹。接下來的一個場麵,將是所有的駿馬都在奔馳。”我說。多好的一部電影,一部西部大片,一部關於孤獨與命運的電影,一部尋找與發現的電影。就像是關於我的電影。
“你要娶我。”黑暗中她的眼睛在發亮。
“不。我對你沒有多少情感了。”
“我要嫁給你。我想明白了。”
“不。晚了。”
“再說一遍?”她生氣了。
“不。”我堅決地說。
銀幕上的壯觀的馬群果真出現了,是如此龐大的一群,是如此健美的一群,馬們躍足狂奔,馬蹄翻飛,連太陽都變成了它們蹄下的碎片。多棒的馬群!牛仔在追趕馬群,我小聲地呼叫著。但是,我感到丹妮突然變得瘋狂了,她用力將匕首向我刺來,我抵擋了一下,但第二下她紮中了我的腿。我用力推開了她。馬群還在銀幕上奔跑,我卻挨了一刀。我在黑暗中向門口衝去。刀仍留在腿上,丹妮在哭。一切都在瓦解,馬群在不停地飛奔,我挨了一刀。我捂著大腿,衝出了電影院,來到了寒冷的大街上。冬季的長安街一片淒冷,燈光卻更加明亮。我捂著腿,心中想著那些馬,那所有的美國的西部的駿馬。這像草原一樣廣闊的城市!我笑了起來,血流了我一手,也流到了鞋麵上,我在寒冷的大街上,一個人孤獨地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