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闖入者 (8)(2 / 3)

他疲憊已極,這是又一個早晨。他趕到報社時部主任大發雷霆,“你昨天為什麼不來報社?有一個特大新聞要你去抓,告訴你,一直騷擾本市居民的一個叫‘東北虎’的犯罪團夥已全部落網了。這些家夥前天晚上在亞運村入室作案,殺死了一個貿易商行的經理,但是這個經理的情人,她把‘東北虎’中的一個打傷了。由於警察到得非常及時,那幫家夥一個也沒跑掉。一共五個人。我要你跑的就是這個案子。你看看,又叫《北京青年報》他娘的跑了個頭條!”呂安接過部主任手中的報紙和一些資料,那是關於“東北虎”犯罪團夥在犯罪現場的照片,但呂安一震,因為他分明發現死者,那個貿易商行的老板,正是前天晚上在硬石酒吧裏他見到的那個穿白色西裝的男人,照片上他血肉模糊,白色西裝上全是血跡。而另有一張照片,被稱為是那個死去的經理的情人的女人,則正是楊靈!照片上的她兩眼含著一種平靜與迷茫。

“這個女孩現在在哪兒?”他的聲音在顫抖。

“她受了輕傷,在海澱醫院檢查治療……”

呂安已飛身而起,他的心怦怦亂跳,他一麵對自己說你千萬不要慌,一邊早已飛身向外奔去,“你到哪兒去呀?這事兒我們不報道啦!你去采訪一下取消保值儲蓄率的居民反應吧!”部主任在他的身後喊著,但他已經聽不見他說的話了。他衝了出去。

他決定立即趕到海澱醫院,他打算要見到楊靈,問問她到底這一切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真地是一個婊子嗎?她真的和他開了一個認真的玩笑嗎?呂安的內心裏流著悲憤的淚水,他不知道這個世界怎麼啦,為什麼總有一種東西企圖擊碎他對生活的信條,叫他倒下去。但我必須要見到楊靈,他想,我必須要見到她。

他趕到了海澱醫院,但醫院的大夫告訴他楊靈上午已經走了,她隻是包紮了一下,沒有什麼大的創傷。站在海澱路的馬路邊上,車水馬龍的世界一片喧騰,可楊靈跑到哪兒去了呢?他兩眼迷惘。

呂安像個塑料人那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這次四麵的牆並沒有要倒下來,相反它們正在向四邊退去。呂安覺得自己仿佛躺在了祭台的中央。這完全是一個愛的祭台,而他就在這個祭台上受著煎熬。他想念著楊靈,想念著他和她度過的四個月的日日夜夜,而她卻消失了。她如同從空中伸過來的一枝樹枝,探進了他的生活,又重新彈了回去。呂安覺得自己應該堅強一些,但他就是從床上走不下來。在他的四周,整座城市正在憤怒地向上生長。城市是一片生長著的森林,而他卻一次次迷失,找不到愛的家園,找不到回家的林中路。

一個星期後的一天,在辦公室裏他忽然接到了一個電話:“喂,呂安……”

“楊靈!你在哪兒?你在哪兒?”

“……我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了。你可能已經知道了所發生的一切,你肯定什麼都知道了,對不對?……”電話那一頭傳來楊靈低沉的啜泣聲,“我已無法再回到你的身邊……”

“你現在在哪兒?我立即過去……”

“不,不用,”她鎮定了下來,“其實這真的隻是我的選擇,這種生活也是一種生活,我當然希望我們會過得好一些,像這座城市中很多生活得幸福的人那樣,可我卻離你越來越遠。我一天天和你在一起,我就一天天在背叛你。也許我該算做一個‘雞’——你一直不知道,我在失業以後,也就是說我從電視台離去以後,我並沒有去諾基亞通訊公司應聘,我隻是為幾個喜歡我的富有的男人……服務。呂安,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欺騙了你,也許我該早讓你知道,你也許會罵我墮落,可是說真的我也許隻是一種生活。我並沒有覺得多麼可恥,這隻是一個女人選擇的生活的一種。可是我辜負了你,我知道,你是多麼需要,也多麼想要一個家呀。

和你在一起,我也品嚐到了真正的生活的幸福,我是說那種日常的幸福,但是,從骨子裏我已經不是一個這樣的人,這樣的女人,你所期待的女人。我早已學會了叛逆,從小我就在幹著和別的女孩不同的事,走著一條叛逆之路,也許我有我的道德標準,我希望我能自由生活,並且真正地漂流。因此,我必須過一種表層生活與隱蔽生活相分離的生活。我一直企圖扮演一個白領、職業女性,在家又是賢妻良母,可從根本上我又要背叛這個形象,成為欲望的實現者。我當然要擁有物質的享受,這你不能給我,而我從其他男人那裏得到了,可我也有情感,也有家的需要,我也從你那裏得到了這些。但這兩種生活並不是重合的,它甚至在有些時候還會發生衝突。有時候我自己常常就有一種撕裂的東西在拉扯著我的心,讓人無所適從,無地自容……可我們之間的一切已經遠去了,你會傷心的,對嗎?你不會再接受我了,對嗎?你唾棄我,對嗎?”電話那邊傳來了楊靈輕輕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