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1 / 3)

春月估計得沒錯,除了那些心寬膽正者外,相當一些市民心有餘悸,特別是有老人和小孩的家庭,有的在建築物的空曠處搭建了臨時帳篷,有的讓家人住在車裏,有的聚集在學校操場上過夜,有的到住平房的親友家借宿,還有個別家庭把病危老人或臨產孕婦送到遠離地震的外地投親靠友。這個時候,春月餐館門前是另外一番景象:餐桌全部擺在餐館門前的露天地,就餐的,喝茶的,諞閑的,坐滿餐桌。旁邊放了一台電視機,正在滾動直播地震新聞,站在那裏看電視的,圍的黑壓壓一片。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你如果能替大家夥兒著想,大家夥兒也會替你著想。春月餐館的營業額,不但沒有因為看電視喝茶諞閑傳受到任何影響,還一個勁兒翻著跟頭往上躥。

這個時候,有個家住附近的,小時候被貓咬過頭頂的老光棍兒,乳名叫貓咬的常客。雞窩頭,光膀子,大褲衩,赤著腳疙蹴在椅子上,端個大老碗,雷吼似的吃麵條。看見宋仁厚喜形於色心花怒放,心裏就給他打主意。不一會兒,把筷子從麵湯裏抽出來,用滴著湯點的筷子頭示意宋仁厚過來說話。宋仁厚看見他那架勢,訓斥說:“能不能好好坐在那裏?”貓咬笑著又用筷子頭指著地上一雙剪掉塑料鞋膀的油乎乎的自製拖鞋說:“我穿著鞋呢,腳不髒!”說著邊晃腦袋邊斜眼瞪他,故意壓低聲音說,“老宋,今天給地震爺燒香來沒?”宋仁厚看著他賊眉鼠眼的樣子,說:“你問這話啥意思?”貓咬還是小聲說:“我要是你,早都給地震爺把碌碡壯的香燒了!老人家不多安排,一年安排上兩次地震,銀子從餐館溢流不出來,朝我臉上唾!”宋仁厚馬上沉下臉來,小聲訓斥道:“拿嘴說話呢,還是拿啥說話呢?沒看現在是啥時候,是不是想當娃樣子(典型)了!”正說著,一隊戴著治安紅袖標的公安巡警正好路過。貓咬吐了下舌頭,雙腳趕快從椅子上溜下來塞在拖鞋裏,頭埋在碗裏繼續吼雷。

宋仁厚白大褂穿在身上寬敞得能浪費多一半,除了吆喝服務員幹這幹那,還要親自忙裏忙外跑前跑後,忙裏偷閑少不了和顧客們插科打諢。柳春月好象不是這個店的老板娘,倒象個躲地震的閑散市民,擠在看電視的人堆裏,盯著搶險救災的電視畫麵,時而唏噓感歎,時而淚流不止,時而破涕為笑。這一陣兒宋仁厚要去廚房叮嚀事情,無意中瞧了一眼柳春月,氣不打一處來,真想說她幾句。一想不對,無論是生意上還是家務上,大主意都是人家拿呢,自己已經躲了大半輩子清閑,再要多此一舉,就有點自討沒趣了。想到這裏,壓了壓心頭火氣,繼續忙起手裏的活路來。剛才還烈眉瞪眼的,一下子就變成了笑臉菩薩。

宋仁厚到廚房忙完事情,剛要出飯店門,沒想到和陳振江碰了個滿懷。陳振江給宋仁厚邊遞煙邊說:“大姐夫真是要錢不要命,沒看這是什麼時候,還丟不下那破生意!”宋仁厚嘴裏噙著煙卷,用手捂著陳振江伸到麵前躥得老高的打火機火焰,趕快吸著煙說:“我要是象你這大款,錢在銀行壓摞摞的話,不要說現在,就是平時,睡在床上連起都不起來。我們這不拿工資的窮農民,吃了上頓沒下頓,一時兒不動彈都不行!”陳振江給自己點著煙,啪地關了打火機,說:“你還是窮農民,大飯店開著,生意這麼火的,還給人哭窮呢!”宋仁厚又貪婪地吸了兩口煙,說:“想吃啥就說,別隻顧拿我們窮開心!”陳振江取下煙卷,笑著說:“大姐夫,你也太小看人了,我會平白無故地到你這裏來蹭飯?”宋仁厚刁著煙卷眯著眼睛說:“不是蹭飯,來幹什麼?”陳振江彈了彈煙灰說:“我說你小看人,你還不承認,想吃飯,隻要有錢,隔壁就是大酒店,誰能看上你這路邊店!”宋仁厚說:“路邊店咋啦,我這路邊店也沒見餓死,他那大酒店也沒見撐死!”陳振江說:“我說我看不上,並不代表人家看不上!”宋仁厚仍然固執地說:“既然看不上,可跑到這裏幹啥來了?”陳振江吸了兩口煙說:“我是來專門看你和我大姐的,與你們餐館這飯沒有任何關係!”宋仁厚彈了煙灰說:“我倆又不是年輕的帥哥美女,有什麼好看的?”陳振江笑著說:“這不是地震了嗎!”宋仁厚說:“地震了就應該來看?這是誰給你規定的?那大前天,也沒見地震,你來看啥味氣呢?”陳振江說:“都說大姐夫是老實人,其實才是個大怪熊!”宋仁厚硏滅煙,往耳朵背後一夾,坐在一旁的空凳子上說:“我不老實,我總沒哄人吧,你老實,你一進門假話說的不停點!”陳振江說:“我說什麼假話了?”宋仁厚說:“沒說假話,為什麼要叫我們大姐大姐夫?”陳振江說:“這有什麼新鮮的,反正改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宋仁厚說:“我不管你什麼時候改的口,反正我是第一次聽你這麼叫!”陳振江說:“不信,有我大姐作證,我前天來就叫她大姐了,也沒見她說個不字。”宋仁厚說:“她願意是她的事,反正我不願意你這麼叫!”陳振江說:“我還不知道你的意思,不願意當大姐夫是借口,反對我和冬月談戀愛才是目的!”宋仁厚說:“還算你不糊塗!”陳振江說:“我就弄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反對嘛,憑什麼反對嘛?”宋仁厚說:“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的事情,還需要我囉嗦!”陳振江說:“什麼是明擺的事情,是紀律有規定,還是法律不允許?”宋仁厚說:“紀律法律我管不上,我認的是倫理道德,隻要和倫理道德相違背的,你就是說出朵花來,我該反對還是要反對!”

陳振江一聽這話,吭一聲笑了,說:“好我的大姐夫呢……”沒等他說完,宋仁厚就說:“你哪怕白搭話都行,千萬不要叫我大姐夫,不然,惡心得我吐出髒法咋辦!”沒想到,接著便說出一段繞口話來,“大姨父就是大姨父,大姨父就不是大姐夫,大姐夫更不是大姨父,你想叫就叫大姨父,不想叫什麼也別叫,千萬不要叫大姐夫,我也不是爭競你叫大姨父,有的是人叫我大姨父,不管你叫不叫大姨父,實際上,我實實在在就是你大姨父!”無奈,陳振江隻好說:“今天一進門,我不叫大姐夫不說話,說起冬月的事,也是把你讓來讓去。結果,給足了麵子,說盡了好話,你還是一意孤行。是你不尊重你,可不是我不尊重你!我今天給你把話說明白,你們家的事我還多少了解點,我和冬月的事,你同意,也好不到哪裏去,不同意,也壞不到哪裏去!”宋仁厚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不好意思說出口,我替你說出來,省得你藏在肚裏不舒服。實話告訴你,在我們家,大事小事我是不作主,全是你大姨說了算。你可能認為我無能,我卻認為我有福氣!為什麼?影響不了我娃姓宋,改變不了你大姨宋家媳婦的身份,宋家的財富不但不會減少還會增加。人常說,笨人有福,能人命苦。我放著甩手掌櫃不當,為什麼要去當事無巨細的夥計娃!再說了,我不拿主意不等於我沒有主意,不然,我不成了行屍走肉了?所以,對你和冬月的事,我不光現在反對,就是將來不管到啥時候,堅決反對到底!我知道我說服不了你大姨,也主宰不了這件事,但是,冬月不再是過去的冬月,你大姨能不能主宰還兩說呢!算了,你在我這裏再表現沒有用,趕快找你大姨去吧,小心把正經事情耽擱了!”陳振江趕快順坡下驢,問:“我大姐在哪裏?”宋仁厚根本不用正眼瞧他,頭往外一擺,仍然固執地說:“你大姨擠在人窩裏看電視呢!”陳振江看見柳春月,趕快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