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1 / 3)

第二天下午太陽西斜,老板招呼陳新民結帳,說帶他們到和尚船上去,陳新民不信,老板說我趕你走不是跟自己的生意過不去嗎找不著船我這住宿費全退給你,倆人跟老板來到河沿旁一幢房子前,一個幹瘦卻又長著滿腮胡須的男人走出來,手裏抱著一個男孩,他先看了一眼仨人,接著罵了聲娘,說那得再買瓶好酒來,老板笑了,招呼新民讓三木買來一瓶酒,那人將酒瓶打開,用瓶蓋盛了酒,竟喂進孩子的嘴裏,一支煙的功夫,那孩子醉入夢鄉了。

“你倆福氣不錯。”那人將他們引到一條小木船上:“那個叫和尚的人柴油機壞了,正在江心洲修理廠修。”

甲板上立著一個人,新民和三木都認出是和尚。老板和瘦男人不肯跟他們直接上船,隻肯送他們上船,老板朝新民做了一個點錢的動作,新民本想少付二百,可一想到那在酒精中昏睡的孩子,還是全數點給了他們,老板當著他倆的麵,扔給瘦男人三百,瘦男人居然也不嫌少,挺滿足地塞進短褲袋裏。

瘦男人笑著對陳新民說:“命裏注定的,該是你的逃也逃不掉,不該是你的想也想不到,不如不想。”

和尚見了陳新民他們,隨即一愣,也僅僅是一愣,就趕緊迎上來,仿佛他走在船頭就是等候這倆位久等不來的貴賓似的,說:“讓你們好找了。”

陳新民恨恨地用眼睛盯著他,積蓄了多少天的憤恨快要崩破自己的胸腔。和尚若無其事從左褲袋裏摸出一包香煙,一看是紅梅牌,又伸手從右褲袋裏摸出一包硬殼“紅雙喜”,一邊遞煙,一邊引著他倆往起居室走。

起居室的樓上是駕駛室,樓下是機艙。起居室是套房結構,一室一廳,兩邊還分別有廚房和衛生間。和尚從新民和三木手中接過拎包,招呼他們坐到沙發上,一個年輕女人從臥室中走出來,和尚對她介紹說:“這就是幫了我們大忙的新民大哥。”

“大哥。”女人順眉順眼地喊了一聲新民,然後和三木點頭笑了一笑,忙著泡茶。

“大哥來了,還不先去搬西瓜”和尚吩咐著女人,轉過身諂媚地朝陳新民笑笑。

陳新民抽煙、吃飯、喝茶,就是陰沉著臉不說一句話。和尚說,大哥,我知道我坑了你,盡管我不是存心要坑你。要唾、要罵,還是要揍,我都由著你。

女人說:“我們和尚實在是沒辦法……”

和尚把眼一瞪,說:“大哥在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嗎”

三木說:“新民哥是無路可走了,你曉得那筆錢的來路,你再不還他,隻怕他連飯碗也保不住了,你也曉得,我伯和我嬸為了新民哥能上大學有這份公差,連命都搭進地裏了。”

和尚和女人可著勁兒說軟話,陳新民無從發作,隻是悶頭坐著不吭聲,指望靠自己這些日子的磨難來打動和尚,新民知道是白費口舌,說不定還惹他在心裏譏笑,時間過得沉悶,卻也很快,和尚女人要拾掇晚上的飯菜,和尚攔住,說吃飯到岸上酒店裏去吃,三木連說不必,用眼睛去看新民,新民耐不住開了口:“我們就在船上隨便吃點。”

和尚好像受到了誇獎似的,越發執意要去岸上吃,他走到船尾,喊了幾聲,不知道從什麼角落鑽出來一個炭黑而臉上帶刀疤的中年人,嘩啦啦鬆開葫蘆滑輪,把一隻玻璃鋼小艇放到水麵上,新民知道再堅持也拗不過和尚,索性和三木上了艇,和尚將雅馬哈發動機上的一根繩子猛一拉,馬達轟鳴,小艇箭一般向那個叫上新河的小鎮駛去。

和尚挑了一家金碧輝煌的酒店,要了包間讓新民點菜,新民不點,他自己胡亂點了一通,看樣子不下千兒八百,陳新民冷眼看著,心想你擺這麼闊,就是死活不開口還錢,你以為我這是替單位要債,吃了喝了手就軟沒門。席間,和尚不停地敬酒,挾菜,陳新民來者不拒,這年代在機關裏出頭露麵的,多少都練出點酒量,並且,找著了和尚,神經畢竟鬆弛了一點,一會兒,陳新民就喝得臉紅耳熱。

“小姐,替我們大哥點歌。”和尚對侍立一邊服務小姐說。

“點俄羅斯民歌,哪首都行。”

和尚在江濱城裏和新民一起上過幾回舞廳、OK廳的,曉得新民的嗓音不錯,也曉得他對俄羅斯名歌情有獨鍾,常常能一曲歌畢,掌聲雷動,可是他不曉得,陳新民唱歌是要有情緒,要有環境的,陳新民麵對桌子上的杯盤狼籍,怎麼能唱得出那優美的格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