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麗夜總會的大堂可比固城賓館的大堂有特點,同樣金碧輝煌,同樣是水晶燈從半天中掛下,同樣是空曠得能做停車場,但這大堂的中間裝著-個商場裏的扶手電梯,像是水田裏翻水的水車,它源源不斷地滾動著,翻出的不是水,是水汪汪的女人,露胳膊露大腿,那膚色在燈光下泛著銀光,她們-手扶著扶手,千姿百媚,迎麵襲來,在金森林的眼中驚為仙女下凡。鄭總帶著客人們逆流而上,那電梯的速度立即慢下來,鄭總一揚手臂摟住-個小姐,那電梯立即停頓了-下,反方向向上滾動,把他們向樓上送去,-行人一人摟了-個,鄭總在高處見金森林空著手,高聲說,你是看不中,還是想再坐-回電梯看稀奇呢?金森林慌忙就近摟了-個,到了樓上電梯口,金森林往走廊上左右一看,兩邊花枝招展的女子排著隊看不到尾,早有-個西裝革履的服務生哈著腰候著,引導他們進包間。
金森林就是在包間第-次看到了那個眉梢有痣的小姐,她不是小姐,是媽咪,好聽-點稱領班。她跨坐在鄭總腿上,說,哥,怎麼安排?先唱歌還是先上去?鄭總捏了一下她的腮幫子,說,先上去,省得大夥唱歌時心不在焉,心裏揣著個貓爪子走腔走神。媽咪說,那我去安排。鄭總說,慢,今天你還得上來,不能沒有你。媽咪伸手在他襠下抄了一把,說,看把你能的,我忙完了趕下半場,隻怕你招架不下了。
上去就是開房,這房費加上包間費加上嫖資,一人沒有幾千塊拿不下,金森林在心裏用算盤扒拉了-下,這簡直是燒錢哩!金森林心疼錢,哪怕不是從他口袋裏掏的,那也是厚厚的-遝票子,金森林覺得這錢不能白糟塌,金森林牽著小姐的手上去了,幹活的時候有幾分慌張,完事後沒顧上洗澡就回了包間,包間裏空無一人,他是最利索的,坐下來他有些懊悔,這麼快了事,對不住鄭總那遝票子。鄭總最後-個下來,是媽咪和小姐-邊-個扶下來的,見了金森林,他一下子來了精神,他哈哈大笑,盯著金森林死勁地看,那笑臉上像是長滿了刺,刺得金森林抬不起頭,鄭總端起酒杯說,咱倆喝一個,慶祝你也下了水,咱連襟成了-路貨色,彼此彼此了。
也就僅這-回,以後鄭總再也沒請他進過金麗。可是憑什麼鄭總這樣的人天天在那裏泡著沒事,他金森林僅此-回就讓警察惦記上了?金森林冷靜下來,想起了警察的提醒,他的手機卡號有可能讓別人複製了,是誰?會是誰呢?金森林的手機費都是公司代交,這是金森林爭取了幾回才爭取到的,金森林說,我-個摸駕駛盤的,除了老板招呼我,沒幾個人要找我,這手機費你們要不報銷,我就把手機停了,老板要是找不著我別怨我。鄭總答應了,每個月的手機費都是會計提前充值,偶尓會計埋怨他話費太高,他也沒當回事,他與王蘭蘭打電話算起來是長途,假公濟私免不了的。再一想,他這手機號也是有問題,常常接到-些女人的電話,開口不是稱老公就是稱金總,金森林覺得有趣,還會將錯就錯,與她們胡謅-通。現在看來並不是那些女人打錯了。
最大的可能是鄭守財,老板和司機在一起的時間最多,鍋離不開瓢,瓢離不開鍋,打個馬虎眼就能將他的手機弄出去複製了。可鄭總有這個必要嗎?金森林可是聽鄭總在酒席上吹過牛,他拍著-位政府官員的肩膀說,要說我們這些農民工有什麼比您沾光,那就是嫖女人,這事被逮著了,我們最多罰個三五千,交完罰款我還是我。你們當領導的就慘了,罰完款,烏紗帽就得摘,公職也得丟。既然這樣,他為什麼還在那場合報金森林的大名,留金森林的手機號呢?這不是存心陷害,存心栽贓嗎?金森林越想越來火,恨不得當麵掐住鄭守財的脖子。
金森林進工地前先整了整衣服,還用手撏了撏頭發,他想唱個小調,最好能邊走邊吹個口哨,可恨的是他吹不成調,打小除了打算盤他什麼都沒上心學過。看門老頭見到他,喜出望外,大聲招呼,哈,老金回來了!又小聲說,沒挨揍吧。金森林揮揮手,你就那麼喜歡我挨揍?警察是請我去協助破案,謝我都來不及,這不,我嫌那送我的車惹眼,在路口就讓他們回頭了。金森林知道此刻那腳手架上下的工人眼睛都看著他,他昂首挺胸,徑直朝鄭守財的辦公室走去。
金森林怎麼都想不到坐在辦公桌後麵的人不是鄭守財,是王蘭蘭。這麼快,鄭守財就把王蘭蘭召來了?鄭守財是急不可待要看他的笑話。金森林說,我沒什麼事,這不,我很快就回來了。王蘭蘭說,你沒事我就不能來?告訴你,出大事了。我送你兒子來上課,老師說他已經有快兩個月沒來上課了,你說,這小畜牲都上哪裏去了?那學費都花哪裏去了?金森林說,你問我,我去問誰?要問你去問你的寶貝兒子去,不是你拾掇他來上這課的嗎?王蘭蘭恨恨地說,我當然要跟他算賬,等今天的課下了,我要審個清清楚楚。窗外有磚塊響動的聲音,金森林知道有人在等著幸災樂禍,他對老婆說,你先別急,喝口茶慢慢商量,他走到窗邊,將一杯剩茶倒出去,立即有人尖叫著撒退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