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頭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睛卻始終盯著棋盤,他怕一不留神又輸給張老師。張老師的棋藝是很令老林頭折服的。每次下棋,前兩盤他準贏,下到後來,張老師有意輸給老林頭,圖的是讓老人家樂嗬樂嗬。今天第一盤棋就輸給了老林頭。他這是怎麼了?表麵一如往常般平靜,可平靜的外表卻包裹著一顆”咚咚”狂跳,無法收攏的心。看似端坐在小凳上,麵部不顯山不露水,內心熱氣騰騰,好比暖水瓶外頭涼裏頭燙。連連的敗北使得張老師過早地宣布收兵回府了。老林頭樂嗬嗬地說:“是不是昨晚備課熬夜了?也好,回去歇歇吧。”張老師走後,老林頭見女兒正洗衣服便說:“我出去轉轉。”倩倩關切地遞給父親一把扇子說“別遠走。”
張老師回到屋欲抽煙,發現打火機忘在倩倩家了。欲取又站住了,他想見倩倩又怕見倩倩。他明明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了倩倩,又怕被對方查覺。他覺得像自己這種男人不應該再有愛。假如自己的心思被她發現做出反感冷淡的樣子,張老師那顆曾經受傷的心會再一次被深深刺痛的。
倩倩也發現了張老師的打火機,她對他的忘心產生了小小的責怨。想到張老師抽煙時一定會返回來尋找,心裏竟有些慌亂。她雖然對張老師印象不錯,覺得他正直坦蕩像位兄長,並且第六感覺告訴她,張老師是那種讓女人有安全感的男人。盡管如此,她還是不希望父親不在家時單獨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哪怕是很短的時間。張老師畢竟是個結過婚的男人。對已婚男人,倩倩有一種本能的恐懼。認為他們什麼事都做過了,似乎做順了手。若對哪位女性產生了愛慕之情,便會把什麼道德觀念、含蓄和約束統統置之度外,表現出來的是赤裸裸的行動。這樣的例子倩倩碰到的還少嗎?
那次她到某市參加一個研討會,一位有身份的人答應送她一本很有價值的翻譯資料,她如約去取,那個人卻並不急於拿出資料,遞上一杯飲料讓她坐下聊聊。他笑咪咪地盯著倩倩:“像林小姐這麼漂亮的女人不該搞技術,應該進演藝圈兒。”敏感的倩倩覺得對方不對勁兒,忙說:“我還有事,改日再聊吧。”他將資料從抽屜取出,遞上去的同時將倩倩的手攥住了:“倩倩,你長得真迷人。”倩倩一驚,急忙縮回手,轉身就走。冷不防被那有身份的人一把抱住了,不顧一切地在她的臉上唇上狂吻。倩倩用力推開他,將書摔到桌上跑回自己房間。她惡心欲吐,又是洗臉又是漱口,仍然消除不了被玷汙的感覺。
就在前不久,倩倩在辦公室還遇到一件不可思議的荒唐事。那日下班了,她急於核對一組試驗數據,辦公室一位比她小四五歲的已婚小夥向她打聲招呼就先走了。待倩倩將準確無誤的數據整理好剛站起身,一雙手從她脖子上環繞過來。嚇她一哆嗦,扭頭看,卻是剛才打過招呼的小夥子。這家夥什麼時候又返回來了?他一句開場白沒有,隻是喘著粗氣重複叫著她的名子。倩倩厲聲斥責他:“鬆開!幹什麼?討厭!”
這之後,倩倩上班見到小夥子很為他的魯莽之舉不好意思。小夥子卻像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似的,談笑自然如初。
倩倩弄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怎麼可以在女方並沒有對自己有好感的情況下,甚至自己的好感也並未用語言向女方表達的情況下,就冒昧采取行動了呢?這樣做能得到什麼?享受?幸福?快感?作為女人,作為像倩倩這樣規規矩矩,自幼將一顆女兒心嚴嚴包裹住的正統女人,一些男人的舉止對她來說,始終是個難解的謎。
如同一個人走夜路遭遇強暴,再也不敢走夜路一樣,倩倩從小到大的遭遇,使她那顆對男人戒備森嚴的心不敢有絲毫鬆弛。
“倩倩。”聽到叫聲,倩倩嚇一哆嗦,抬頭看是張老師,便按住胸口長出了一口氣。張老師笑笑說:“這麼膽兒小?”倩倩說:“沒辦法,小時候落下的毛病。精神集中時,冷不防聽到聲音就會嚇一哆嗦。”“又在構思什麼學術論文?”“沒,沒有。哦,你的打火機。”張老師接過打火機,兩人的目光相遇了,在相撞的一刻又迅速躲閃開了。在張老師眼裏,倩倩的眼神兒純真、美麗、善良而又暖人心房,在倩倩眼裏,張老師的眼神兒正直、坦蕩、清澈而又暖人心窩。倩倩還清楚地看到,張老師在接打火機時是用兩個手指捏住的。他不像有些男人在與女性接觸時看似大大咧咧,其實是很笨拙地有意去碰或幹脆攥一下對方的手。張老師細微的舉止很讓倩倩心悅。
晚飯後,倩倩單位裏有一位退休老工人,請老林頭到劇院聽豫劇去了。倩倩匆忙收拾完,開始趕寫一篇學術報告。寫到緊要處,有一問題需要核實,不巧那本書忘在了單位。她記起張老師那兒有一本關於這方麵知識的參考書,便去借閱。正趕張老師閑暇,幫忙一起查找。兩人正在聚精會神地翻閱時,電燈突然滅了,眼前一片漆黑。倩倩驚慌地站起問:“怎麼回事?”敏感的倩倩立刻對張老師產生了恐懼感。張老師平靜地說:“別動,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