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行者是一個很優雅又很俗氣的外號,優雅之處在於近三十條風龍對它的認可,俗氣之處在於二十多條風龍以此自稱。風之行者可不就是隨性嗎?興風才能作浪,懶得興風,那就繼續懶。風羅應該是適用於這個外號的,包含著這兩種幾乎矛盾的氣質,他懶得理直氣壯。
在未知的比拚中完敗的風羅,無論是心靈還是精神上,都承受了難以想象的傷害,精神上的傷害自然是比拚時造成的神念虧空震蕩,心靈上的傷害則在於失敗本身:我居然敗了?我居然敗了!——前者是對龍族自身力量的懷疑,後者是對自己願望破碎的心灰意冷。
頹廢隻能算是一種氣質,並不是性格,當離美夢成真隻有一步之遙時被無情粉碎所有的幻想,功虧一簣的挫折對於擁有頹廢氣質的風羅來說,打擊的力度遠超精神上的損傷。
他如今已不是頹廢,而是頹喪了,直接表現就是,他懶得向陸飛求饒,隻是像任何一條心死之龍一樣,浮在水麵上等die,至於死法已經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內了。
風羅的所作所為,讓見慣了各種“怪異”的陸飛有些不爽,從生龍活虎充滿希望,到身健誌殘要死要活,這一短時間內的巨大變化,讓他很難接受,他甚至有種負罪感,還有些妄想般的同情。
這真是見鬼,他是勝利的一方,他是奴隸主,這種念頭很危險。萬惡的天朝總是先學《思想品德》後學中國曆史,思維上的先入為主培養了個什麼玩意?如果不是有各類冷血小說不厭其煩地調教大眾:對敵人婉約就是對自己人冷血,恐怕人們早已忘記這個世界時刻可能流血,我們的或者敵人的。
強大的個體必有強大的心靈,貌似強大的族群卻可能隻有強大的力量而缺少強大的氣質,於是勝之不武,敗之則餒,輸不起贏不了,於是天生的強大掩飾了靈魂的脆弱,強大成為負擔。
太祖說,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因為反動派本身很強大,它當年頑強的精神在歲月中墮落,於是它在一步步從新興走向強大的太祖麵前,變成了紙老虎,最後它輸了。接下來就是循環,天主分合,生生滅滅,無盡悲哀。
陸飛並不關心龍族的精神狀況,他扮演的也不是革命者,他是來找纖夫和幫傭的,他覺得自己應該擺正姿態麵對將來的雇工。而體現姿態的手段直接且殘暴,恰如一個合格的領導和BOSS。
“起來,帶我進龍島。”陸飛踢了龍腦袋一腳。那顆平房般大小的腦袋柔軟得像魚泡,柔和地在水麵蕩漾了幾下,此時倒顯得活泛了些。
風羅無神的大眼睛裏同樣水波蕩漾,死灰色水紋滌蕩著他的內心,一頭巨龍的心很小,完全不匹配他威武的身形,於是小小內心承受不起威武的代價,如同柴油機帶不動航天器。他什麼都不想說,就這麼趴著,也許那親切的風會把他帶到海的盡頭,他會像所有勇敢的先輩一樣死在世界的某處。對於強大的龍族來說,勇氣潰散的地方就是龍墓,他卻忘記自己勇氣在哪裏潰散了,也許是這裏,也許是別處。這種陰沉的想法勾起的是種種回憶,以及對過去的多角度否定,以及喪失勇氣麵對過去的回避,繼續頹喪然後漂浮。
陸飛討厭從廢龍身上聯想到的情緒,他飄在龍首上空,肅然打出道法手勢,念出一段拗口的法訣,最後像個征服者一樣,欣賞著俘虜那痛不欲生的掙紮。
戰爭果然是調節民族情緒的良藥,勝利會讓人們充滿自豪感,勝利後的收場,更是讓經曆戰爭的人各有各的樂趣。比如陸飛,他已經忘記剛剛的不快了,而是冷眼看著風羅在水中翻滾哀嚎,看著他的驕傲或者頹喪粉碎成微塵,被濺落的水滴埋葬。
為孫悟空翻案的人越來越多,為什麼呢?因為自己頭上也有金箍所以同病相憐?不知道。但是,那形影不離的束縛,敏感度超高的痛覺,甚至還帶有隱形效果的“箍”,確實擠壓在大家的精神和肉體上,不得安樂。比如,房價、丈母娘、島國、陽痿和島鏈等等,都是金箍的一部分,它為人生增光添彩,明確了人們做為“主角”和“受”的各種定義。當某個人妄圖超脫的時候,就會稱為逆或者革命,於是各種故事和騙局層出不窮,大家把它們當成療傷藥。
其實傷藥有很多種,除了在別人的故事裏浪費自己的時間轉移注意力,偶爾也可以去念段咒折磨一下其它生靈,殺個人放個火什麼的,或者拍**威脅,隨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