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很長時間了,深夜裏,整個城市入睡,蘇瑜要麼會失眠,要麼陷入夢魘,要麼失眠過後陷入夢魘,今天也逃不掉。
傍晚梓潼分享的消息帶來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了,漆黑的夜裏,她一個人還孤獨地清醒著。蘇瑜心裏又寂寥起來,故人許久不見,重逢後,她都說不清是喜是悲,可是看對方的態度,無論如何,他們兩人之間都難有可能了。
就這樣沉沉入睡之際,她做了個跟很久以前的夢相似的夢。
夢的場景依舊是在潮濕的江邊,涼意仿佛要透進骨子裏。一個女生,看不清麵孔,就那樣淒慘地哭泣,哭的蘇瑜心都要碎了。
“你為什麼哭呢?”蘇瑜問,心裏空洞著,她有一絲茫然。
“姐姐,一個很重要的東西被我弄丟了,我找不到它了。”女生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向她傾訴。
“什麼東西?我幫你找。”
女生仍舊自顧自哭,嘴裏嗚咽道,“沒了,怎麼就沒了呢?我明明努力了那麼久?它到底在哪啊?”
“你丟了什麼?”蘇瑜又問了一遍。
女生的臉依舊是不清晰的,可蘇瑜就是從一絲熟悉中感覺到此刻的她呆呆的,“我不知道,我丟了什麼?我把什麼弄丟了呢?”
好像怎麼都想不起來,女生愣了愣,呆呆開口,淚不受控製往下流,“我好累,這麼多年,我好像一無所有。”
蘇瑜心裏堵著一口氣,明明是對方想不起來,她偏偏急得要冒火了,嗓子啞的發不出聲音,隻低低嗚嗚。
女生停止了哭泣,問蘇瑜,“你為什麼哭呢?是有東西找不到了嗎?”
蘇瑜一下子愣了,摸了摸自己的臉,蜿蜒的淚痕像舊日的長河流下來,她都沒意識到自己竟然哭了,為什麼呢?
女生握住蘇瑜的手,“沒事的,別怕,丟了什麼都別怕,我陪你去找。”
話音剛落的那一瞬,白光那樣耀眼,要去哪裏找呢?隻能從一切的開端了。
那段她僅憑平鋪直敘不足以娓娓道來的人生。
……
南城,影視城。
盛夏裏蟬鳴吱哇亂叫,讓人生惱。
“卡——”隨著一聲號令,導演從監視器後露出頭,宣布今天的最後的一場戲結束了,“非常好哈!大家明天接著保持這樣的狀態。”
這樣的話當然是對著主演而不是對著蘇瑜所在的一群活死人說的,畢竟她隻是個小小龍套,一部劇中隻有一到兩秒鏡頭,還是跟一群和她相似的人一同出現的那種。
眾人豔羨的目光中,主演們得意地打著傘去了休息室。而群演們,隨風來,又一陣風散去,不留痕跡。
蘇瑜的“活死人”並不是嘲諷,而是客觀描述,她目前所在的劇組拍的是一部仙俠玄幻劇,劇情進行到女主門派慘遭滅門,她跟其他群演扮演的是被滅門的眾多弟子之一。
好在傍晚已經有了習習涼風,這次拍攝結束後,她光速換回自己的衣服,扒拉幾口劇組發的盒飯,站起身步伐匆匆就要離開。
“瑜瑜,你這就要走啊?”坐在她旁邊的女生問。
女生叫孫韻竹,是她在南城影視城結識的,兩人經常在同個劇組跑龍套,一來二往就熟識了。
所以蘇瑜很自然地回答她的問題,“對啊,六點隔壁劇組有戲,昨天跟朱姐說好了,再不過去時間就來不及了。”
孫韻竹仰著頭邊用手扇風邊跟蘇瑜抱怨,炎熱的天讓她惱火又燥熱,“我晚上八點也有戲,還是大夜戲,估計一整夜都休息不了。”她語氣裏帶著疲憊,“每天就掙這一點點可憐的錢,劇播出可能沒有一秒的鏡頭,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有的時候我都懷疑這樣做到底有沒有意義?”
蘇瑜安慰她,“別灰心,我們好好表現,抓住每一個機會,是金子總會發光的。你忘啦,我們還要拍戲掙大錢在庭宇買大別墅呢!”
蘇瑜的語氣俏皮又樂觀,孫韻竹噗嗤一聲笑了,“好了,我就隨便說說,你快過去吧,遲到就不好了!”
時間確實緊迫,見孫韻竹真的沒事,蘇瑜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撫,然後立馬趕去隔壁劇組。
時至傍晚,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影視城的角落裏,為這方寸之地披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紗幔,在這一方可遨遊的水塘裏,魚龍混雜,其中不乏已經成功躍龍門的鯉魚,天下英雄過如江卿,蘇瑜是這其中一尾靈巧卻不起眼的小魚。
這樣的一條小魚不小心撞到了另一條匆匆趕來的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