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獨立東風彈淚痕(2 / 3)

但式微畢竟是式微,很快她就調整好心情,看著眼中含淚的夏昭,冷靜地說:“你都聽到了吧,昭兒?你什麼意見?”

“我哪兒也不去,我在家陪著姐姐。”夏昭低著頭,握緊拳頭低聲回答.

“啪”的一聲,式微手揚起,在夏昭臉上留下了紅色的手印。蕭楊嚇了一大跳,想去勸阻,卻被式微用目光阻止。

夏昭覺著委屈,卻努力讓自己不落淚。“姐姐為什麼會死?是昭兒犯錯了麼?我不走,我要陪姐姐。”

“別傻了,”式微看著夏昭的眼神,忽得柔軟了下去,恰如一彎解凍的春水,流動著潺潺的暖意,“跟蕭楊走吧,這才是讓我寬心的最好方法。這樣,我去了,也不會再有牽掛了。”她伸出手,把夏昭抱在懷裏,輕拍她的背。一下,兩下,三下,夏昭的淚,終於滾滾流落。

當天夜裏,式微和夏昭促膝長談,她不時用食指繞上夏昭柔軟烏黑的長發,滿麵笑意。即使死亡已近在眼前,卻也仿佛與她無關。

第二天,夏昭聽了式微的話來到離夏府很遠的酒樓坐下,麵對著跟上來的蕭楊,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等。

式微坐在木質閣樓之上,任風吹動未梳起的頭發,眼睫微動,一滴清淚從麵頰上滾下,滴落在白皙的手背。

她慢慢張開眼,對著風兀自笑了起來。

為我展眉的你,是否重生了,並生活在那個未知的空間呢?沒有背負的你,會幸福的生活吧。你的溫度你的樣子你的微笑你的語言,以前、現在乃至將來,都會深深烙印在我的心裏,與這片土地永恒存在。

式微伸開手,像是想接住什麼東西,胸口卻在此時一悶,讓她止不住地猛咳。

“式微。”疏烺走上樓閣,正巧看到狼狽的她。

隻是看著,沒有走過去,沒有扶起她,也沒有給她安慰。此時他的眼底,有誰也看不清的色彩。那色彩,有些玲瓏。

“我已經很久沒有碰它了。”式微直起身子,把頭發掖至耳後,輕柔的撫mo每一根弦,好像她麵前放著的,是一個嬌柔的禁不起碰觸的嬰兒。

“自從你從那裏回來後就被有再彈琴了。有二百年了吧。他離去,也有這麼久了。”疏烺倚著柱子看向外麵,嗅著風帶來的類似青草的氣息,緩慢的說。

“明明決定不再想他,明知不可能在一起。卻還是那樣的義無反顧,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吧,我竟從未懂得。”式微用手捂著臉,聲音出現了一絲震顫,“我,從未把他忘記,我……還是很想他。”

等她把手拿開以後,疏烺驀然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麵。

天空此時也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仿佛它也懂得了她的哀傷。

雨越下越大,斜斜的雨絲飛進窗戶,打濕了疏烺的衣襟。他對此毫不在意,隻是憂慮的看著陰沉的天空,不言語。

式微抹去臉上的淚水,重新把手附在弦上,輕聲說:“你原先叫什麼名字?”

“太久了,我都已經忘記了。所以我才被疏烺的記憶和感情淹沒,代替他,成為他。”疏烺轉頭,看著式微,接著說道,“我從他那裏重新懂得了一切,卻依舊沒有辦法理解愛情。式微,告訴我,什麼是愛情。”

式微沒有回答,隻是低下頭,輕動手腕,讓琴弦流出一個個美麗的音符。

“弱柳絲千縷,”她輕啟朱唇,用輕靈美妙的聲音唱了起來,“嫩黃勻遍鴉啼處。寒入羅衣春尚淺,過一番風雨。問燕子來時,綠水橋邊路,曾畫樓、見個人人否?料靜掩雲窗,塵滿哀弦危柱。庾信愁如許。為誰都著眉端聚。獨立東風彈淚眼,寄煙波東去。念永晝春閑,人倦如何度?閑傍枕、百囀黃鶯語。喚覺來厭厭,殘照依然花塢。”

式微靜靜的唱著,一遍又一遍。疏烺也靜靜的聽著,他雙手交叉抱住肩,眼神有些陰鬱。

“這是他教給我的第一首詞曲。”式微停下來,用一隻手覆上另一隻手。水光流轉間,不知是誰掬起一碗溫柔,悄然間灑落在她周身。

疏烺把目光從窗外收回,看見了從式微裙角開始蔓延的青藍色的火焰。他快步走到式微麵前,抓住她的右手手腕,“告訴我,式微,什麼是愛情。我不想在我死時還不能找回全部的情感。”

“愛情啊,”式微抬起頭看著他慌亂而焦躁的眼神,輕輕笑了,“是一種很難描述的感情,每個人都不一樣的,所以你隻能自己領悟。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式微把手收回來,推開疏烺讓他遠離自己,“不是疏烺的你,也是愛著我的啊。”

疏烺張大雙眼,還想說什麼,式微卻已消失於冥火之中。永生不得再見。

接著樓閣也燃燒起來,疏烺站了一會,轉身離開了。空留一地的寂寥。

沒有人注意到,也不會有人留神去注意,有一位黑發的少年悄無聲息的來到式微的庭院,抬頭看著被火焰吞噬的樓閣,握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