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輕輕地從手指間滑落下來,掉在地上。天空上的黑雲已經消失殆盡,月亮在她們頭頂歡快
地移動。
“你的花掉了。”我喊。
“送你啦。”
“你叫什麼名字?”
“嬰寧。”
女人傳來極細微的聲音,但我卻聽得格外清晰。
第二天清晨回來後,我便大病一場,學校是呆不下去了,同學們便雇了輛馬車送我回家調
養.我的母親慌了,抱我進屋,讓我躺好在床上,問我那兒不舒服.
沒有那兒不舒服。我答道。
母親請來郎中,翻眼瞼,把脈,聽心律。忙了半天,也查不出個子醜寅卯。隻說道,瞳
仁無神,脈相古怪,心律紊亂,卻不知是何病。母親不甘心,又請了一個,依然如此說。最
後把方圓五十裏的郎中請遍了,都這麼說。最後一個郎中看著昏昏沉沉氣若遊絲的我,叮囑
母親說,“準備後事吧。”
事實上我心裏非常清楚,我得的病任何醫術高超郎中都治不好。我的枕頭下藏著嬰寧遺
下的梅花。梅花早已枯萎,但花瓣決不凋落,梅花洋溢著嬰寧身上清淡的幽香,我在這幽香
中著了魔似的反複吟叨著嬰寧的名字,不食不語,似睡非睡,似夢非夢。我現在看見了令我
神魂喪失的那個絕色女子。
她像白天使一樣盈盈走來,纖細的手指觸摸著我幹瘦的臉頰。深澈潮潤的眸子散現一片
憐愛。
“子服,”她輕輕的說,“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知道,你是我 的嬰寧。”
“你這樣又是何苦!”
“我甘願的。你看你送我的梅花,我一直都珍藏在這兒。”
“你隻要立誌功名,世間比我好百倍的女子不可勝數,到時候你三妻四妾,夜夜溫存,
豈不更好?”
“我不要,我都不要,我隻要你。”
“你忍心拋棄功名?”
“我為你連命都不要了,我還去求甚功名。”
“傻瓜。”
“溺水三千,我隻取一瓢。”
“你明天到西南山來吧,”她歎了口氣,“但是你別告訴別人,包括你的母親,我在那兒
等你。”
我看見嬰寧說完,盈盈而去。我喊:“嬰寧,別走。”我艱難地伸出胳膊,意欲阻攔,手
指所觸,是另一支精瘦粗糙的大手。
“孩子,做惡夢了。”耳邊想起母親的聲音。我聽見母親在哭。
“對不起,娘。”我睜開眼睛說,“或許,明天我就會好起來的。”
第二天,我真得奇跡般的好了,昏昏的腦袋一下子清醒,我聽到了四肢裏麵暢快的血液
流動。我霍的站起身,在晨曦中看見母親垂頭睡在椅子上。我沒有驚動她,披了件衣服悄聲
出來。我要去西南山,找我的嬰寧。
我瞄好方向一直走下去。我精神飽滿,雙腿強健有力。一路上奇怪的事情正悄悄在發生,
比如我記得以往這 裏隻是一條小徑,現在上一條類似於官道的大路。比如以前這條路上布
滿荊棘葳藜,現在卻是花香撲鼻,鳥語沁耳。關於這些,我並不感到奇怪,在經過一連串的
神秘的事情後,所有的這些奇怪的事便順理成章合乎自然。我執著地認為,嬰寧並非凡人,
我想我或者正在走上一條類似於采藥天台山的路,也或者正走上一條江濱解佩之路。
這個能主導我意念的神秘絕美的女人在前麵招手,我知道我十七年的荒誕路走完了。迎
接我的將是一條溫軟幸福的路。我停了下來。
“君果不負約。”嬰寧咯咯而笑。
我怔怔的望著這個美麗絕俗的女子,我說,“嬰寧,我又是在做夢嗎?”
“不是夢,大白天的,你怎麼是在做夢。”
我輕輕的抱住她,那淡淡的幽香沁入心脾。嬰寧的身段柔若無骨,膚色凝白如脂。我說,
“我要娶你,嬰寧。”
嬰寧附在我的耳邊,悄聲說,“我知道,你是我命中帶來的郎。”
我在那兒住了三天,嬰寧的住所是一片簡單的茅屋,但收拾的整齊幽雅,四周遍布著大
片和梅花樹,後園內有桃李杏等花正竟相怒放,幽香彌漫,蜂蝶成群。是個非常富有詩意的
住處。嬰寧的侍女叫小榮,是個調皮狡黠的女孩,經常猴子一般輕巧地爬上高高的樹梢,摘
下幾支最漂亮的花。
“幹嘛要把最漂亮的花摘下來,”我說,“那樣容易枯萎,留在樹上不是挺好的嗎?”
“留在樹是才會枯萎呢,我摘下來插在瓶中才會永遠鮮活。”小榮嘻嘻的笑著說。
“真得?”
“當然是真得了。”小榮覷了一眼嬰寧,說,“你也不是把最漂亮的花摘了下來嗎?有了
你這個花瓶,那花就永遠也不會凋落了。”
我望著嬰寧,心裏洋溢著濃濃的幸福感。
“如果我以前知道有這麼好的一個地方,我死也不讀什麼勞什子經史八股文了。”我對
嬰寧感慨的說,“我搬來這裏,種梅養鶴,學北宋的林和靖,多好。”
“是嗎?”嬰寧說,“你不是一向自恃才能,一心展望富貴嗎?”
“主要是環境。母親撫養我長大不容易,我不能負她所望;再者,我不選擇做名士也有
大半原因是這兒沒有美景。”
“現在有了?”
“對,現在有了,在這如真如幻遠離世俗的清靜地方,傻瓜才去什麼功名什麼富貴呢!”
“家裏揭不開鍋怎麼辦?你知道的,陶淵明可是窮得連鞋都沒有。”
我思忖半響,答不出話。是的,就算我窮沒關係,但是受盡勞累的母親呢?還有嬰寧呢?
她們怎麼辦?我不能光為自己打算,我十七歲了,是個堂堂的男子漢了,要有責任心了。
“嗨,開玩笑呢。”嬰寧笑了起來,她說,“以後咱們辛勤勞動,怎麼會餓肚子,怎麼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