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打牌的時候,林虹突然發現了我,我看見她向我豎了一下大拇指之後,目光很快粘在了她手中的牌上了。吳亮和陳貝挺會算牌,他倆似乎都知道對方和我手中的牌。每一次我出錯了牌之後,他們總會一個破口大罵,另一個則敞懷大笑。一個多小時下來,我的越來越緊張,唯恐他們當中的一個對我大罵。
由於我實在不會打牌和算牌,後來吳亮和陳貝在打牌中也終於放下了算牌的打算,因為他們機關算盡但攤上我不知輕重的出牌手也總是沒用的。後來,我們的牌局似乎輕鬆多了,我們三個都不動腦筋地隨手出牌,全憑手中的牌的好壞來分輸贏了。
在打牌中,吳亮似乎不可思議地問我,他說你怎麼到現在還沒學會打牌。我說,你怎麼啦,好像我非學會打牌似的。陳貝在一旁插嘴說,你真是腦袋不開竅還是在哥兒們麵前裝傻,現在誰到了新單位,第一件事就是了解這單位誰的牌癮最大,有牌癮的人當中誰的職務最高。而不是了解你該做些什麼。
我瞟了一眼陳貝並沒說話,我想陳貝的“砍勁”是學校裏有名的,沒想到他工作後竟然越砍越不著邊際了。吳亮看見我不說話,似乎猶豫好一會兒說,其實打牌也很簡單的,全憑記性好,誰記性好,
誰出的牌好,不難學。
我說,打牌太浪費時間了,你想想看,我們畢業快四年了,明年要評職稱,今年我想把英語再複習一下。
傻冒,你評個中級又有什麼,你如果打牌粘上個牌癮大的局長,一年是哥們,第二是副科長,第三年就是科長。你想想看,這多劃得來。陳貝瞪著對我說。
這時我才明白,現在的人像發瘋似的熱衷於打牌,原來有這樣的打算,這真是機關算盡了。後來吳亮告訴我有關打牌的事,他說現在靠陪牌,工人可以不下崗,說不定還可以調個好工作,幹部可提拔,廠長能得到大筆貸款。
我聽了他的教育心裏總不是滋味,在打牌的間隙中我環顧了一番四周,我想怪不得現在的棋牌室竟如此紅火。那天晚上,林虹是十二時結束牌局的,據她說,和她打牌的人一個是物資局的副局長,一個
是組織部幹部處的,另一個是一家絲織廠的副廠長。我送她回家的時候,她說,和這些人打牌,說不準以後還會用得他們的地方。
我的日子是不緊不慢的,在單位上,特別是我們技術科的老同誌都說我是一個可培養的苗子。我的心裏也在暗暗驚喜,沒想到才工作了四年,被老師稱為複雜的社會竟然輕易地被我駕駛得如此合拍,我們科長老陳已五十八歲了,按市裏用人標準他大概快退居二線了,我們科的副科長今年也有五十七歲了,另外的幾個老科員也都在五十五歲的上下。按提拔幹部的年齡標準五十歲以上的一律不提拔。我想我離副科長的位置已不遠了。
那天下午,我們科室裏隻有科長老陳和林虹和我,老陳在喝了一口茶水,又看了我很長時間說,難得呀難得,現在像你這樣的年輕人已不多了,工作認認真真,業餘時間不打牌隻看英語。
我靦腆地朝陳科長笑了笑算作了回應,陳科長原是一家絲綢廠的技術廠長,十年前調到絲綢局技術科,做了八年的副科長,二年前才升到科長的位置,但好景已經不長了,望著他已謝頂的頭我想他也算可憐。文革前的大學畢業生。幹了三十多年,現在家裏的住房小得可憐,二個子女,一個在一家瀕臨倒閉的電子廠,小的還在外地讀自費大學,據說明年要畢業了,自費生是要自己找工作的,一個小科長是絕對安排不了自己子女的就業問題的,除非自己的孩子是一個熱門專業的學生或是高材生。
老陳站在我的桌邊似乎猶豫了一下對我說,按組織原則我本不能對你說,但我想不能,權當我出出心中的悶氣吧。林虹在一邊回過頭來,看看我又看看老陳說,陳科長,你還是別說了好。
這時我的心已跳開始激烈地跳動起來,我想,陳科長要說的肯定是有關我們科室的幹部人事安排,他說出出心中的悶氣,也肯定是領導已找他談過了,大概是想讓他退居二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