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野不知道這句話於舟練習了多久,但是在於舟注意力廣度非常狹窄的世界裏,他能感受到父母對他的冷漠,他獨獨想念著他的弟弟。

放下電話沒多久,於野連同他的父母成了一則笑話,他表現出的平凡在同齡孩子中都算不得聰慧。

天才的隕落,眾說紛紜,於野平靜接受他以後的命運。

陷在沙發的角落,聽著父母疾言厲色的嘶吼,和哥哥對視上的那一瞬,他從未有過的輕鬆。

至少以後,他可以看到於舟了。

於舟那麼愛他弟弟,他弟弟也怕看不到他,讓他被人欺負了。

於野聲音幹澀,像風穿過吹盡了他的溼潤,眼眶幹淨,臉上露著與他情緒格格不入的嘲諷,“你去我家那天,知道他們去哪了嗎?”

舒馥早已不會說話,她手指顫唞想碰上他眼眶,她覺得那裏應該溼潤的,可偏偏幹澀得像磨砂紙板,手指碰過,皮膚被磨破般的痛。

於野笑了笑,聲音很諷刺:“醫院,你知道他們帶他去過多少次醫院嗎?帶我去過多少次醫院嗎?”他們或許寧願兒子在那場車禍中消失了,也不願養著一個智障孩子。而他,他驟失的聰穎絕倫就是原罪。

可是不管他們跑多少精神醫院,倆個孩子,一個癡傻,一個普通,進入了一個死胡同,似乎永遠改變不了既定的局麵。

“於野!於野!”舒馥早不知道什麼時候哭的淚流滿麵,冰涼的雪落和噴薄的熱淚交纏在一起,在她的臉上胡亂暈開,“不要說了,我錯了我錯了。”舒馥抱著他的肩膀哭得泣不成聲。

於野平靜背後的滿身傷疤,讓她心疼的無以複加。

於野抹掉她臉上的淚,還能笑著安慰他:“要不是他們為了看病搬家,我也不會被你纏上。”

舒馥摟著他的脖頸,輕拍他的肩膀,哽咽著說:“你在哪,我都能纏上你。”

山風清冷,吹在幹裂的臉上,淚水糊成的麵孔似乎要龜裂成碎片式的鬼畫符。

纖細的軀幹,疏落的枯枝,林海浩瀚,遮天蔽日,雪花在其中斷斷續續的飛,靜靜地翩躚落下,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

林立的大樹底下,舒馥抱著於野的脖子,不願鬆手。

於野冷靜下來後,摸著她的頭發說:“瞎跑什麼呢?”

舒馥委屈地哽咽:“沒有。”她低頭在他頸邊蹭了蹭,冰涼的眼淚擦到了溫熱的皮膚上,“我錢包丟了,想回來看看能不能找到,路太滑不小心掉了下去。”

知道她無辜於野也不願斂了臉色,“這麼冷的天,你就不能回去叫個人和你一起來嗎?要是發現晚一點,凍也能把你凍死!”

“我知道錯了。”舒馥拱在他懷裏撒嬌,“我已經夠難過了,你就不要再說我了。”

於野按著她後頸往後拉,讓她看著他的眼睛,道:“下次有什麼事,無論我們有沒有吵架,你都要叫上我。”

舒馥噘嘴,“我們在吵架,怎麼可能去……”看到於野冷下的臉,她連補充,“那你就不要和我吵架啊,我不會再和你吵架,你也不準有事憋在心裏不告訴我。”

於野不說話。

舒馥貼近他往他唇上親了親,“好啦,無論會不會吵架,我都叫上你。”她再也不要和他吵架了,那滋味真不好受。

於野點頭,“起來吧,我們回去。”

“於野……”舒馥麵色猶豫,吞吞吐吐著說:“我不重哦……”

於野看她拖拉著不起,皺眉問:“歪腳了?”見她到現在,她坐在地上就不動,他早看出了她的異樣。

舒馥小心翼翼點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