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一滯,齊齊黯然點頭:去北京,要比較長一段時間。
費誠笑道:真是有點羨慕你。
“為什麼?”
“現在我覺得,像一個普通人一樣上大學、實習、參加工作也沒什麼不好,何必一定要標新立異呢?”
齊齊愕然。
即使眼前的事再怎樣重要,費誠都想拖著一直到費母生日之後,這兩天報警的事暫時按下,店裏隻是簡單收拾等待裝修。費誠整日或散步或呆坐,獨自一人,心無旁騖,仿佛收斂身心接受洗滌,時間流逝而他靜止。等待中的時光容易浮躁,更脆弱得彈指即破,承載不了任意一點完整的回憶;零碎片段如潮湧,將生活割裂得一片混沌。未來的坐標水平如鏡,費誠卻像重踏過身後的千百嶺峰,惶恐得始終低著頭,這樣脆弱的旅行容不得一點多餘的瓦礫。
齊齊忙得兩頭轉,一邊百般勸導靳揚不見效,另一邊又看著費誠站在廢墟上沉思而不敢動嘴,恨不能將兩個冤家搓成一個人。
這天,靳揚硬被逼著來禮品店找費誠談心,剛進門時就讓眼前景象嚇一跳,齊齊含糊其辭說了失火一事,同時打眼色給費誠。
費誠早先與齊齊約好勸靳揚,這時身臨其境,一想到要說的話,卻難以抑製地一陣反感,呆坐半天說不出一個字。齊齊急得額上冒汗,又不能催促,心想自己天真得讓離經勸叛道,這本身就是個錯誤。
最終,見費誠神思恍惚欲言又止的模樣,靳揚冷笑著揚長而去,心裏對那個悲劇故事不由得打個問號。
齊齊失望地頹然坐下,費誠皺眉道:對不起。
“算了,這怎麼能怪你,明天要早起,做做準備吧。”
費誠忽然想起費洋最近出差要明天中午才能回來,家裏準備的事無人照料,自己是不是該今天去一趟。正猶豫著給袁藝打電話,冷不防已見她直闖進來,眼中含淚,捂著嘴哽咽道:費誠,你這裏到底怎麼回事?
費誠眼皮一跳,機械地說:沒什麼,一場火災。
“不對,不對,”袁藝厲聲道:媽怎麼會曉得,她為什麼說你被人害了?那王福居又是誰!
“什麼意思?”費誠茫然道,瞬間望向齊齊。
齊齊搖頭道:我沒說過。
袁藝忍不住大聲斥責:費誠,你好糊塗!你難道不曉得這麼多年來媽其實一直在背後看著你嗎?她當年和爸一起打拚,你生意上有什麼事能瞞得過。你到底幹了什麼,惹了什麼人,明天就是媽生日,你卻害她今天就擔心得住院!
齊齊驚駭得張大嘴,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費誠怔怔地站著,不願也不敢回過神來,茫然道:你說什麼......
袁藝傷痛不已,俯身落淚道:我今早去媽那裏,她憔悴得不像樣,隻說腿疼,這是舊病,我帶她去醫院,結果連前段時間的心肌梗塞也複發了。她說你有麻煩,讓我來看看你......
齊齊短暫的暈眩後就立刻反應過來,她不敢讓費誠想太多,忙攙起袁藝道:哪家醫院,舊病而已,年紀大了自然少不了小災小病,我們馬上去看望。
說著也將費誠拉起要走。
袁藝掩麵道:不用了,媽說誰也不想見,還有,明天的家宴——取消。
說罷奔出門去。
費誠失掉重心般跌回椅子裏,神誌不清地說:齊齊,麻煩你陪我嫂子去醫院一趟.....我明天去......
“不,費誠,我們一起去。”
齊齊不敢離開,她知道費誠此時會有多麼痛苦,袁藝的一番話短暫而尖銳,讓人生出不見血的傷口。禮品店毀了,這在費誠看來是損失,他可以宣泄,可以挽回,甚至去報複王福居,但費母住院、家宴取消卻隻能憑空堵在心口,讓他喘不過氣。齊齊再明白不過,費誠為這次家宴,為這次拯救自己、自我救贖的機會等了太久,這個希望就算破滅,也會在瞬間一刀割在他心口,拖出難以彌合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