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輕棠乖乖走過去,坐下。

趾高氣昂的女人們互相看了看,也都走到蔣輕棠身邊,忙活起來。

畢竟今天是蔣輕棠的二十歲生日,老爺還想宴會上讓蔣輕棠驚豔亮相,能攀個好親家,聽夫人說,要是什麼羅家、鄭家的少爺能看上這小啞巴,那蔣家從此平步青雲,還怕將來津嶺城裏沒有蔣家說話的份兒麼?

所以今天對這小啞巴的妝發造型,半點都馬虎不得。

蔣輕棠麻木地坐在梳妝台前,任由那幾個人在她身上擺弄。

化妝師、造型師、服裝師。

她們各司其職,手上拿著粉撲、梳子,或者用料考究、裁剪得體的禮裙,往蔣輕棠臉上身上比劃。

蔣輕棠盯著鏡子裏披散著頭發的自己看,目光是渙散的,眼裏一點焦距都沒有。她皮膚瑩潤白淨,五官精致,隻因臉上沒什麼表情,看起來了無生機,不像活人,倒像是一尊雕像。

剛才在關緒麵前的靈動,早已消失不見了。

蔣家近年才在津嶺站穩腳跟,急需一個在津嶺城裏說的上話的家族做親家,剛好蔣輕棠出身不好,又是個啞巴,最關鍵是出水芙蓉似的好相貌,還不會反抗,用以聯姻再合適不過。

蔣輕棠不是天生的啞巴。

她小時候也是個會說會笑,活潑可愛的小丫頭。

隻因她幼時父母就遭了難,那時她的年紀太小,親眼目睹雙親亡故,受了刺激,從此以後就不會說話。

不僅如此,好像連腦子都開始逐漸遲鈍,別人給她吃,她就吃,別人給她喝,她就喝。她住在離蔣家主宅很遠的偏僻院子裏,平常基本不出來,要是哪天照顧她的陳姨忘記給她送飯,她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會主動要。

在蔣家做事的仆傭私下裏都說,家裏的這位大小姐又啞又傻,要不是長得的確漂亮,哪會有好人家肯要她,他們說這,又歎氣,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可惜偏偏是個啞巴,還是個傻子。

蔣家的人都管蔣輕棠叫“小啞巴”,時間久了,幾乎想不起她的本名。

……

“李潔,你幫我看看,給這個小啞巴用哪款眼影合適?”化妝師手裏夾著一支眼影刷,對著麵前的幾盤眼影猶疑不定,轉頭讓造型師幫她拿主意。

造型師嘴裏抿著一根U型夾,手上拿著細梳正挑著一縷蔣輕棠的長發準備造型,瞟了桌上的眼影盤一眼,不耐道:“隨便,你對這個啞巴這麼用心做什麼?反正她傻了吧唧的,化成什麼樣也不知道,你把她化成天仙她也不會念你的好。”

化妝師一想也是,不再糾結,隨便選了個基礎款的眼影就往蔣輕棠的眼皮上招呼。

她的動作太粗魯,刷毛不小心掃進蔣輕棠的眼睛裏,蔣輕棠應激性地眨眨眼,手抬了抬,想揉眼睛,可是剛虛握成拳,還沒抬起來,就又放回大腿上了,坐姿端正,隻是眼睛閉了起來。

蔣輕棠知道,動一下,肯定又是一頓謾罵嘲諷,反正也不是要人命的事,忍一忍就過去了,何必平白討人嫌。

化妝師即使不上心,上妝的時候也不得不感歎一句,這小啞巴的皮膚真是好得讓人嫉妒,牛奶似的細膩光滑,嫩得能掐出水來,湊得這麼近都幾乎看不見毛孔。她從事這個行業十來年,從沒遇到這麼好的底子。

“李老師,張老師,你們快別忙活了!”這才剛開始給蔣輕棠化妝做頭發,陳姨突然擰開了門衝了進來,急匆匆對正忙碌的三個女人道:“夫人正叫你們過去呢!”

“夫人?”化妝師立馬把手中的刷子扔在桌上,“夫人叫我們什麼事?”

“她屋裏那幾個人笨手笨腳,說沒你們的手藝好,妝發不如你們弄得好看,現在正在發脾氣呢!點名要幾位老師過去幫她重新做妝發,老師們,你們看……”陳姨後麵的話沒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