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短短一眨眼,艾斯就被轟上了超過一百拳,喉頭一甜,一股鮮血噴口而出。
“哎,不稱職的冰狼啊,就讓我淘汰你吧。”達爾內將所有力量聚於一拳,瞄準艾斯的腦袋。
刷的一陣,數道寒芒飛閃而至,逼迫達爾內後仰避開,翻身落地。同時一道人影躍起,接住了下落的艾斯,頭也不回地從東門的裂縫奔了出去。
“卡拉德!?怎麼是你?”艾斯驚詫地問,見到卡拉德的一刹那,她忽地覺得心頭一熱,傳來了一陣異樣的情緒,她並不願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狽,但卻又為他前來救助暗自高興,一陣手足無措中,隻好把頭深深埋進馬背。
“敵人的援軍到達了,不必硬拚,軍師讓我們全軍速速撤退!我擔心你有事,所以過來看看。”說著抱著艾斯一躍上馬,在風騎兵部隊的掩護下迅速地遠離戰場。
達爾內還想追上去,但是不斷射來的短矛拖慢了他的腳步,隻好看著諾德王師的部隊逐漸撤離。
於此同時,托莉雅的女武神護衛隊成功突破重圍從西門進入,諾德王師的部隊也鳴金撤退,全麵撤退至十裏之外。
由於他們英勇的作戰,燒毀了部分破天弩炮的發射裝置,引起了敵人後方的混亂,甚至敵人的全麵撤退,一時間人民夾道歡迎,女武神托莉雅和先知勒斯汶立刻被人民奉為這次戰役中拯救庫林的英雄!
但是十分鍾後,當羅森和拉西帶著近千人的增援部隊來到北門的時候,托莉雅一行才真正明白,原來嚇走諾德王師的,並不隻是自己的功勞。
拉西看著滿城一邊高呼先知勒斯汶萬歲一邊拋灑彩帶的情境,不禁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羅森,我們還是來晚了,功勞給別人搶走咯!”
羅森搖了搖頭:“看來佩雷爾大人的考慮是正確的,既然有人並不安分,那接下來也就隻能按計劃進行了。”
城中的生還者為了生存和勝利而歡呼和舞蹈,但是他們並不知道,暗流正在洶湧流動,真正的生死之戰還遠遠沒有來臨。
那才是——真正的殘酷和人間地獄!
就在這戰況激烈的同一日,薩哥斯和窩車則開展了卡拉迪亞大陸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人口遷徙,後世史稱“諾德回遷”!
早在一個月前,諾德的各級行政長官就已經接到上頭的遷徙通知和船隻調用命令,各項準備的工作都在絕密中迅速進行。
半個月前,勸說工作開始,諾德宣傳官正式宣布,由於戰亂的關係,諾德王國將放棄在卡拉迪亞所統治的所有地域,並且將在半個月後全體遷回極北大陸的諾德本土母國。本次遷徙完全出於自願,任何公民都可以選擇繼續留在卡拉迪亞本地,並保留其自有財產與武裝,但是王政府在此警告,即將來臨的戰亂將是史無前例的恐怖和殘酷,請三思而後決。
所有報名遷徙的公民需上交自己的所有財產,上繳的財物將統一用於在諾德母國建設新的自治領,全民安定後將在自治領下統一平均分配土地,諾德母國承諾自治領將擁有獨立自主的軍事力量和行政自治權,同時提供所需的政治庇護。
到了全民遷徙的前一天,諾德僅剩的正式轄區內報名參與遷徙的人數達到了總人數的85%,大部分是貧民、中產階級以及極個別極有遠見的貴族,絕大多數的大地主和壟斷性的門閥都拒絕這一次在他們看來白送錢還要去當拓荒牛的愚蠢之舉。而總體上繳的財物隻占了諾德總財富的32%,諾德王國內部的貧富分化之懸殊由此可見一斑。
就在諾德王師對庫林進行瘋狂進攻的同一天,薩哥斯和窩車則港口全麵開放,登船的民眾在官員的指引下絡繹不絕地登上臨時調集而來的各式船隻,浩浩蕩蕩的船隊依次張開烏黑的帆,順著海風緩緩地駛出港口,迎著夕陽和海風,向著祖先遠渡而來的方向前進。
一百五十年前,諾德人的先祖就是在這裏登陸,一步步用鮮血和汗水從古卡拉德王國中奪取了沿海的領土。
而今天,他們的子孫,卻再次沿著他們來的方向回溯本源,一個巧妙的輪回就此形成,這一切在冥冥中或許早已注定。
對於那些在卡拉迪亞土生土長的諾德人來說,或許卡拉迪亞上的諾德王國才是他們真正意義的母國,而那遠在極北大陸的諾德本土,卻隻是一個毫無感情和溫度的陌生地方。
他們包含溫情地回望著逐漸消失在海平麵後的港口,心裏立下此生必定要再次回到卡拉迪亞的誓言,但是殊不知,對於他們之間的大部分人來說,這一瞥,就是一生中對卡拉迪亞最後的回憶。
諾德人,這個曾經在卡拉迪亞曆史上寫下濃墨重彩一筆的民族,從這一刻起,正逐漸地從卡拉迪亞的曆史中淡去。
快馬加鞭直奔而來的斥候在夜色中掀起一股輕塵直奔諾德王師的主營,剛至帳門就立刻翻身下馬,奔入營內。
主座上的老人側耳傾聽著斥候的低聲報告,時不時輕輕地點點頭,待那斥候報告完畢以後,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對那斥候揮揮手道示意他離開。
待那斥候退出門外許久,他才站了起來,再次重重地出了一口長氣。
太累了。
三十年了,它真的壓得我好累!
老人顫抖的手伸向頭頂,緊緊地握著那頂精致的皇冠,一把摘了下來,揚手拋了出去。
純金的皇冠叮地磕上地麵,上麵鑲嵌的寶石散落了下來,在地板上滾開,隻剩下皇冠自身仍在地麵上打著旋。
老人再度睜開了眼睛,失去了壓力來源的他感覺前所未有的輕鬆,他甚至夠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髒正在強而有力的跳動,奔騰的血脈衝擊著他雙耳的鼓膜,發出陣陣鼓點般的響聲,一切一切,都一如三十年前初臨戰陣的自己。
那個年輕而又激進的少年將官。
他披上久違的戰甲,饒有興致地看著鏡中的自己。
我曾經被權力和高位束縛,但是現在它們對於我猶如糞土。
我曾經被虛無的目標所誤導,而現在現實在我眼前無比清晰。
我曾經因為臣民的安全而擔驚受怕,而現在他們已經獲得了安全的保證。
所以來吧,我的敵人!
讓我們堂堂正正地見個勝負!你既然選擇為這片大地帶來無邊的恐懼,就做好被我撕成碎片的準備!
這一天,諾德國王拉格納死去了。
但是諾德曾經最勇猛的戰士——拉格納再次蘇醒!
“豈有此理!”勒斯汶的巴掌重重地拍在沙盤的邊緣,震得沙盤上的沙泥突地一跳,有些較小的丘陵模型差點被弄塌掉。
旁邊站著的托莉雅和維克被嚇了一跳,而西撒隻是依舊高昂著冷冷的臉容,不帶任何感情的色彩。
勒斯汶抬起頭,氣憤地盯著主位上的羅森:“怎麼可以這樣!在危難之中是誰解救了庫林!?是我們!是我們瓦爾基衛隊裏!是誰重新收編了城中的民兵鞏固了城防!又是誰在外圍修築了戰壕和箭塔!現在的庫林和之前比起來簡直是固若金湯,你們居然要把我們趕出庫林!”
雖然這些都是在西撒和維克的功勞,但是勒斯汶卻毫不猶豫地把它攬上身來,用作指責對方的武器。
“是調防,我尊敬的先知大人!”羅森那種慘白的臉依然毫無表情,就像一張白紙在微微抖動。
“調防!?說得倒是好聽!出庫林西麵十五裏外紮營候令!這簡直就是要把我們趕回那片該死的山坳裏!那裏根本無險可守!你們這是鳩占鵲巢!”勒斯汶依然大聲宣泄著自己的不滿,現在庫林的居民都十分崇拜這位先知和他的部隊,如果能夠再在庫裏站穩腳跟,這裏將成為他第一個根據地,為將來和提哈的佩雷爾分庭抗禮做好準備,所以他是絕不肯輕易交出這塊到嘴邊的肥肉的。
“這是佩雷爾大人的安排,他對您所轄部隊的下一步行動還有別的安排。”羅森如是說道。
“可是。。。。。”勒斯汶還想說些什麼。
但是羅森卻不給他任何機會,毫無生機的臉上慢慢溢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殺氣:“尊敬的先知!我說過了,這是佩雷爾大人的命令!”
隻是這一句話,就讓勒斯汶剩下的話全都給咽了回去。羅森那冰冷的目光分明是在說著:“搞清楚你的位置,可憐蟲!”
勒斯汶微微地抖了一下,似乎是要把怒火硬壓下去。托莉雅一見兩邊鬧得如此的僵,正想開口調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隻得任由場麵繼續僵持。
好一會勒斯汶才開口說道:“好,那我就謹遵軍令!剛鐸隊長!我們走!”
剛才一係列的對峙早就把維克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特別是對麵那個身材高大的慘白男子,一直給他一種難以名狀的壓迫感,讓他如坐針氈,難受之極。既然現在領導指揮撤退了,他自然樂意之極,連忙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唯唯諾諾地掀開帳門,做了個請的姿勢。
一旁的托莉雅剛好看向維克,心頭一陣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但是在腦海裏麵搜索了好一段時間,都沒有一點印象,隻是呆呆地又是注視了好一會兒。
維克看托莉雅正在打量自己,生怕身份被拆穿,連忙閃身退了出去,一旁的西撒見狀也隻好跟著退了出去。
托莉雅見眾人退了出去,正想也離去,但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臉徒地紅了起來,支支吾吾地問道:“羅。。。羅森大人,佩雷爾大人他。。。。。現在在哪?最近他好嗎?”
這句問話同時也傳到了帳外西撒的耳裏,像一把尖銳的刺針,狠狠地紮上他的心頭,不過此時此刻縱有萬般思緒,又從何說起?又能與誰傾述?隻剩下一聲歎息伴著那孤獨的身影慢慢遠離。
羅森向托莉雅點了點頭,雖然臉色仍是那麼慘白,但卻多了幾分溫度,不再殺氣騰騰:“佩雷爾大人公務纏身,現在還在提哈,這次戰役他估計是不會來的了。”
托莉雅失望地應了一聲,羅森見她忽地如此低落,又補上了一句:“哦,佩雷爾大人還有一言讓我轉告小姐。現遍地兵凶戰危,還望小姐自己小心保重!如有機會,請書報平安,讓他少作擔心。”
“嗯!”托莉雅見佩雷爾雖在百裏之外,但卻仍擔心著自己,不禁心頭一暖,一個勁地點頭:“我會的,謝謝您,羅森大人”。
羅森看著眼前這個毫無城府,所有心思都掛在臉上的女孩,心裏暗歎一聲,佩雷爾大人啊,你竟然為了這麼一個平凡的女孩改變了那麼多!原本就應該讓那個不知天知地厚的蠢貨傀儡堅守這座孤城,你竟然為了保障她的安全,將整個瓦爾基裏衛隊調離城外,這樣做真的好嗎?
另一邊,西撒因為被托莉雅的問話拖了一下,轉頭竟然不見了盛怒離場的勒斯汶和緊跟而去的維克,他在周遭的道路都尋了一遍,卻都不見二人身影。
西撒心中暗道:他們二人也總不能連夜拔營出城,應該隻是先回營地去了。反正現在心頭如亂麻交織,何不趁著月色在城中巡上一趟,再次熟悉熟悉周圍的情況,萬一事態有變,也可以更快地製定有利於己方的策略。
心意已定,西撒便在就近的衛兵駐紮點卸下自己的裝甲和武器,轉過幾個街角後,便翻身上樓,順著樓房的走向,小心地躲開哨塔上衛兵的警戒範圍,然後敏捷地攀上附近最高的塔樓。
西撒放眼望去,已經久經戰火的庫林城就像一隻受傷倒地奄奄一息的野獸,各處城牆都已有不同程度的損壞,而巡邏衛兵手上的點點火把彙成的光斑就像是野獸傷口流淌的鮮血,明滅不定火光就像是野獸那瀕臨死亡的呼吸,可能隨時都會斷絕掉。
因為本來就有份參與防禦工事的修築,所以環視一周後,西撒基本對外城的防禦架構和體係都已熟爛於胸,自言自語地計算著些什麼。
東北角、西北角?不行!那邊的缺口太多,近日看來是無法完全修複。
東門和南門?也不對,就算有大量新建的塔樓和箭塔組成新的聯防體係,但是也隻能作為拖延隻用,這些臨時修築的防禦工事是無法完全抵禦得住諾德王師那些恐怖的弩炮的。
北門和西門?更加不可能,戰壕不但阻止了敵人,也阻止了自己。
死守必破,突圍必亡!
那他們到底是想幹什麼?
難道他們不是為了防止勒斯汶奪權才把我們趕出庫林麼?
還是說?他們想保護我們?
也不對,沒有這麼簡單!
正當西撒在思索的時候,眼前一個奇特的現象抓住了他的眼球。
整個庫林城雖然呈“凹”字型結構,但是東邊凸出的兩塊位置主要用作布置城防用具,各大民用住宅區和街道,都呈現整齊的“田”字結構的分布。而現在,在“田”字中間的“十”字型大街上每隔三百米左右,便有數點火光在閃爍,除此之外,四大城門以及“田”字的四個格子內,也有幾點火光在閃耀。這在以及戒嚴的深夜顯得格外的詭異,那點點的火光就像是潛伏在黑暗中的野獸的眼睛,隨時從陰影中破繭而出,食人血肉。
西撒好奇地從塔樓掠下,輕手輕腳地摸向最近的一點火光,發現原來有五個士兵正拿著鐵鍬和鋤頭在一個淺坑前搗鼓著寫什麼,西撒小心地把自己隱入屋頂的陰影之中,靜靜地觀察著。
隻見那幾個士兵把坑挖十米見方的模樣,然後細心地把坑內凹凸不平的地方進行平整,最後就開始把旁邊堆積起來的大石塊搬了過來,墊入坑中。
剛搬動了幾塊,一個隊長模樣的士兵吆喝了幾聲:“哎。。。。哎哎。。。你們幾個笨蛋!快停下!錯啦!搬錯啦!”
那四位小兵早已是搬得滿身汗水,喘著氣問:“隊長,哪兒錯啦!?這破石頭不就是這麼一鋪麼?還那麼講究!?”
隊長一聽,板起臉拿起一張示意圖說:“這可不行,這是上頭交代下來的,必須要按這個順序排放,十五塊小的,中間一塊大的,不懂就照著這圖上畫的紋路擺就好了!據說這可是專門從神山請來的聖石啊!上麵都雕刻著奧丁主神的紋章,以它為基石修築塔台一定可以佑護大家平安無事的!”
那幾個小兵隻能歎了口氣,埋頭又把已經鋪設的石塊又挖了起來,按照規定鋪了下去。
塔台!?西撒一凝眉。
難道他們是想把重心放在巷戰?
經過一番思考,西撒勉強地點了點頭。
確實,如果死守和突圍都無希望的話,通過巷戰的二次消耗,再安排好撤離的方案,的確可以起到很好的消滅敵人有生力量的效果。這也隻能算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這是他又聽到幾個士兵驚訝地咦了一聲,其中一個人說:“見鬼,怎麼這幾塊石頭比剛才那幾塊要輕上少許?”。
“還說是聖石呢,別是偷工減料的泥灰石吧!?”另一個士兵嘟囔著。
“你們說什麼呢!胡說八道,就不怕得罪天神,承受天罰麼!?”隊長大聲地嗬斥道:“石頭重量有點差別不是很正常麼?沒見識的鄉巴佬!”
那幾個士兵唯唯諾諾地搬起最後一塊正中的大石,西撒從他們奇怪的表情看得出,這塊石頭估計也是比他們想象中的重量要輕上不少,但是他們又礙於隊長的嚴厲,隻好不出聲質疑。
西撒也隻好歎了口氣:“看來偷工減料的事情,不單止是諾德王國才有,這個新生的反叛軍政府一樣存在。看來那個隊長應該是也拿了不少回扣才對吧。”
幾個士兵終於把石頭都拜訪整齊了,紛紛坐倒在地,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隊長又檢測了一次終於滿意地點點頭:“嗯,總算搞定了,明天再聯係第二梯隊的人過來搭建塔樓就好了,我們收拾收拾準備回去吧!”
西撒見已經沒有什麼好觀察的了,便站了起來,正準備從樓頂躍下,忽然間他敏銳地覺察到了什麼,連忙轉頭四處環視,好一會才發現,在不遠處的另一個房頂也有一道黑影正在注視著自己。
剛才那種不適應的感覺,原來就是被注視的時候那種如芒在背的感受。
對麵的那家夥好生厲害,如果不是他主動盯著西撒,估計西撒完全沒辦法感應到他的存在,如果他存心要下手偷襲的話,估計西撒早已中伏。
但是那人似乎在意的並不是西撒,他又再看了看下麵的情況,發現士兵們都已經收拾東西走遠了,便敏捷地一縱,從腳下的房頂躍至對麵的房頂。在翻騰的過程中,月光隱約映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可得出應該是個妙齡的少女,幾個騰躍後,便已消失在遠處,隻留下一串清脆的鈴響和還沒反應過來的西撒。
次日,瓦爾基裏衛隊起營拔寨離開庫林,沿途百姓相送,依依不舍。
先知勒斯汶一路都陰沉著臉,不發一言,帶著衛隊成員回到西麵十五裏外的山坳中駐防。
當日午後,佩雷爾的信使到訪軍營,手諭簡單明了:“請先知以自保為上,好自為之。”
三日後,諾德王師揮師直進,庫林爭奪戰再次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