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萍初見(3 / 3)

風嘯雲先前見他套路本就狐疑,如今確信是白柳笙一脈的。隻因白柳笙武功重神不重形,故萬法變幻,他人練來自然不同。“這麼說,白柳笙便是你伯伯嘍,你便是‘聖手神醫’雲水生的兒子,難怪這麼囂張。前年白柳笙滿世界找你,還將永樂宮的李玄一打成重傷,後來便不知所蹤,你現在卻在這裏,還這麼落魄,白柳笙當年是怎麼搞的!”言下頗為不屑。

“李道長被伯父打傷了?傷得怎麼樣了?”雲溯遠忽然對李玄一關心起來。

“到底白柳笙還講些理,沒有致那牛鼻子於死地。說來也奇怪,李玄一不應如此不堪啊,難道……”風嘯雲道,便拿眼來看雲溯遠。

雲溯遠頗為動容道:“李道長為壓住我體內異種真氣,維持血氣循環,用極為危險的灌頂大法將其一半的真力傳給我,由是元氣大傷,短期之內如何能恢複?可惜我空懷其一半真力,可連做一個普通人也辦不到。”

風嘯雲道:“李玄一怕是賠上性命也不能彌補對你的傷害,又何惜區區一半功力?好了,時間也不早了,蕭蕭,我們上路吧。”轉而對雲溯遠道:“我看你孤身一人,不如和我們一起走吧,也好和蕭蕭做個伴!”

雲溯遠暗想他原來是個勢利眼,一聽自己係出名門,立即語氣都變柔和了。卻不知人家是可憐他流落江湖無人過問。當下道:“一起走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我還沒有吃飯呢!”

他說的可又是鬼話,剛才還塞了幾個包子呢。不過這人就愛貪點小便宜,看見人家剛才吃好的忍不住食指大動,初時好不容易搶了一隻雞,一鬧騰也下落不明,多半是被那幾個乞丐撿去了,如今隻好賴著這對父女。“我就吃這麼一點,也不多。還有,我這衣服也不太雅觀,這般模樣如何上得青城山?我伯伯可是神仙般的人物!”

風嘯雲死活也想不通雲水生的兒子怎麼這個樣子,怕了他的糾纏,安排衣食與他。

“蕭蕭,你爹爹右衣底下鼓鼓的,藏著什麼寶貝?”吃了飯又換了套光鮮衣服的雲溯遠容光煥發,哪閑的住一張嘴?

蕭蕭附在他的耳邊神神秘秘道:“刀,我爹爹的刀!”雲溯遠被她的鼻息弄得癢癢的,忍不住笑了起來。

三人出了揚州城,來到瓜州古渡。這瓜州與潤州鎮江府隻一水之隔,西上未遠便是建康了。王荊公罷相回鄉,行至此處,做一流傳甚廣的絕句,道是:京口瓜州一水間,鍾山隻隔數重山,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當時正值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的時節,故荊公雖是罷官,亦有此等雅興。目前卻是秋色漸興,萬物歸寂的季節,風嘯雲父女久居西域,哪知多少江南春秋代謝,萬物關情?風蕭蕭小孩心性,指著揚子江歡躍不已,道:“我老聽說天山之北的額爾齊斯河如何如何寬,又怎麼跟這條大河相比啊!”風嘯雲畢竟有些見識,但一時亦為大江氣勢所奪。雲溯遠卻很不屑,忖道:“還沒見海便這般了,要是見了大海還不要了他們的命?”

雲溯遠故作豁達,卻當不得兩岸蓼花漸紅,江波蕭瑟暗生,一時有感在心,不自覺地哼道:“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這曲子他幼年時常聽娘唱,早就深鍥於心,此時下意識地唱出,自覺便是一隻孤雁獨旋闊寥天地之間,蕭愴滿膺。

風蕭蕭聽他歌聲淒哀宛轉,令人斷腸,忖道:“雲哥哥心事很重呢!”不覺生出同憐之意,“我媽媽也是很早就去世了,但我還有爹爹,雲哥哥卻什麼也沒有了!”不自覺地依在雲溯遠的身旁,道:“雲哥哥,教我唱這曲子好不好?”

雲溯遠略猜得她的心意,十分感激,臉上的神色頓時緩和了許多。“蕭蕭,隻要是我會的,你愛學什麼就學什麼!”

風嘯雲冷哼道:“你小子年紀不大,口氣倒不小。你又有什麼真才實學?好為人師,莫要教壞我家蕭蕭!”

雲溯遠一聽“我家蕭蕭”相當不爽,回嘴道:“你教訓我不也是好為人師嗎?你又有什麼了不得的德行,敢這麼說我?”尋思還是小孩間的感情最真摯純淨,不象大人,嘰嘰歪歪,又不知生出多少虛情假意來!”

風嘯雲當時便後悔了,恨自己多嘴,不但有礙身份,還被這小子駁斥一頓,當即也不說話。正在鬱悶,忽見黃葦蕩中遠遠搖出一葉船來,他便鼓足中氣喝道:“船家,這邊!”聲若九天雷滾,當之曠野亦回蕩不息。雲溯遠驚訝地望著他,尋思他還真會“嘯”啊。

待船抵到渡口,風嘯雲道:“船家,去無雙堡!”雲溯遠奇道:“無雙堡?不是說去青城山的麼?”風嘯雲見他又來搗亂,怒道:“我何曾說過去青城山?”雲溯遠亦不退讓,道:“敢情是你怕輸,所以不肯帶我去青城山!”風嘯雲被他搶了一句,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冷冷道:“你眼中便隻有一個白柳笙麼?我此次去會的這位,並不比白柳笙差!”雲溯遠道:“那你是想叫人助拳嘍?”風嘯雲何曾受過這等鳥氣,正要不顧自家身份上去好好修理他一番,卻聽蕭蕭道:“吵什麼?雲哥哥,你聽我話,我們先隨爹爹去無雙堡,然後上青城山。若是爹爹不願,我就陪你去!”

雲溯遠聽了她話又是感激又是心酸:“她始終向著她爹爹多些!”便道:“那就去無雙堡吧!回頭若是你爹爹不允也沒關係,我獨上青城便是,本來我們就素昧平生的。起初我還想扮乞丐一路討到青城山呢!”

風蕭蕭聽他說的可憐,心中微酸,道:“我說到自是能做到!”

風嘯雲暗惱女兒怎麼老向著這小子,但也不禁得意:“言出必踐,真不愧是我女兒,小小年紀便有男子風範!”也不廢話,對船家道:“去無雙堡!”

艄公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憨厚漢子,聽他們爭論半天,一臉茫然道:“客官,不好意思,我這船東到通州,西至鄂州,並不曾去過無雙堡,還敢問在何處?”

風嘯雲見他連大名鼎鼎的無雙堡都不知道,怒道:“在何處?在東海!”

艄公忙賠笑道:“小的這船隻能在這大江上走走,要出海卻是不敢!”

風嘯雲見白等了這半天,不由焦躁,問道:“哪兒有船出海?”

卻聽雲溯遠忽然道:“你放聲去喊:哪兒有船去無雙堡!包你有大船!”

風嘯雲哪會上他的當去出醜,正在躊躇不定,忽然蘆葦蕩中揚出高亢的歌聲:“縛虎手,懸河口,車如雞棲馬如狗。白綸巾,撲黃塵,不知我輩可是蓬蒿人?衰蘭送客鹹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作雷顛,不論錢,誰問旗亭,美酒鬥十千。酌大鬥,更為壽,青鬢常青古無有。笑嫣然,舞翩然,當壚秦女,十五語如弦。遺音能記秋風曲,事去千年猶恨促。攬流光,係扶桑,爭奈愁來,一日卻為長!”聲音嘹亮粗獷,即使風嘯雲這種不喜歌吹之人亦為動懷。但見蕩中推出一艘玄色大舟來,船頭立有一人,三旬有餘,紫膛麵皮,肩胸開闊,氣勢不凡,當即抱拳道:“三位可是要去無雙堡?”

風嘯雲見他立馬沉樁,便知是內家高手,也沒什麼反應,隻是淡淡地應了一聲。

雲溯遠在一邊暗想道:“西去不成,那就東下。去無雙堡倒是也行,就不知那人脾氣怎麼樣,萬一討厭我那不完了!”正在盤算小九九,卻被蕭蕭一拉,便聽她道:“雲哥哥,船快靠岸了,我們上船吧。”

風嘯雲見那船離岸僅有數丈,忍不住要賣弄,當下挾起兩個小孩,左腳一踏,已如銀鷲般衝天而起。那漢子當即叫聲好,尋思相比那個人輕功上的神乎其技,此人雖然不差,卻也不及遠甚。風嘯雲穩穩落在甲板上,放下兩個孩子,淡淡道:“這就去無雙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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