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曦臣一聽,大步流星、幾乎可以說是衝到了江澄身邊。
江澄的皮肉還在為縛靈鎖所折磨,手上的鮮血把他的白袍染上了大片殷紅。他整個人都是被縛靈鎖與劍支撐在木樁上,腦袋歪到一邊,灰白的頭發在月光下透著點點銀亮,那兩條布帶因為他的掙紮鬆開,鬆鬆的掛著。藍曦臣竭力穩定心神,一把抽掉釘著江澄雙手的劍,同時嗖嗖斬斷了縛靈鎖把人輕輕接到懷裏。
藍曦臣接住江澄後便跪倒在地,雙手卻還不忘拖住懷裏的人,就這樣靜止了好一會,藍曦臣才再次顫抖著雙手慢慢撥開因為汗水而黏在江澄臉上的頭發,那布條已經鬆鬆落到了江澄的鼻翼上,江澄眼簾緊閉,但藍曦臣還是看出來,他的眼尾變得細長上挑了。隻是懷中的人渾身冰冷,鼻息、生氣一概感覺不到,藍曦臣疑惑的看向一邊的千楓盡。
“澤蕪君可以探一下江宗主的脈搏。”
藍曦臣握住江澄的手,替他解開那一道道布條,那雙蒼白細長的手上在掌中心處一道劍痕斬斷筋骨,依稀還可以看到裏麵的白骨,而他的脈搏,沒有任何的波動。
藍曦臣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他握著江澄的手腕把頭埋到了江澄頸間,死死咬著唇想要抑住快要衝破喉嚨的嗚咽,那個曾經飛揚跋扈、不可一世的江澄,那個他說要守護一輩子的江澄,就這年年歲歲折騰著自己,死去活來、不成人樣……
千楓盡閉眼強力忍回了眼角的淚開口說:“還是先把江宗主帶回去吧,他身上的傷口還需要處理,雖然江宗主現在與、與死人無異,可若失血過多,後日醒來時難免身體不適。”
藍曦臣聽言果然小心翼翼抱起了江澄還把外袍蓋到了他身上,也不顧自己雙眼紅腫、臉上淚跡斑斑,啞著嗓子請千楓盡帶路,先前還亂無章法的腳步一下子變得無比沉穩,生怕驚擾了懷中人。
千楓盡帶著藍曦臣走了很久,彎彎繞繞來到一個偏僻的小院中,院子裏高高矮矮栽了一大堆紫木槿,中心挖了一個池塘,一大池子蓮花開的挨挨擠擠。千楓盡給藍曦臣指明了江澄的臥室便自行去廚房燒水了,仿佛這些流程他做了千百遍。
過了很久很久,眼看啟明星都要出來了,藍曦臣才把江澄的發絲理順小心退了出來。千楓盡正盤腿坐在樹上打盹,聽見聲音趕緊跳了下來。
“多謝千公子,日後公子若有需要曦臣的地方曦臣定當竭盡所能。”藍曦臣揖禮對千楓盡彎下筆直的脊梁鞠了一躬。
“澤蕪君言重了。”
千楓盡嚇了一跳,趕緊把人扶起。
“當初若非為了救仙人江宗主也不會落到這般模樣,還有江小姐。說起來是我朝芳澗有愧於江宗主,在下所為不過彌補了其中萬一。”
“曦臣還有一事請教,晚吟,他的眼睛與耳朵?”藍曦臣暗自握緊了雙手。
當時江澄亦江瑾的身份回到姑蘇時,說自己眼盲耳聾,還不能言語,如今看來江澄並非真的啞了,隻是為了隱藏身份,隻是耳朵與眼睛,藍曦臣實在無從判斷。
“澤蕪君放心,江宗主並無任何殘疾之症。他蒙眼,隻是因為瞳色異變,怕驚擾世人,且無間地獄暗無天日,江宗主身上陰氣又重,能不見光還是盡量不見的好。”
藍曦臣聞言大大鬆了一口氣。
千楓盡告訴藍曦臣,江澄每次昏睡過後至少都要第三天才能醒來,因為金星雪浪本體不在他體內,所以治愈能力隻會越來越弱。
“越來越弱?如若有一天金星雪浪不再有效了當如何?”藍曦臣幾乎不敢想象。
“魂飛魄散,回天乏術……”千楓盡指尖的蝶一下碎成了飛灰,在空氣中消失不見。
藍曦臣手中的茶杯聞聲而落。魂飛魄散?七年了,好不容易才看到了那麼一絲絲希望,結果竟是隻能看著他飽受折磨最後當著自己的麵魂飛魄散?
千楓盡看著藍曦臣背影搖搖晃晃再次走進了江澄的臥室,暗自歎了口氣。他大概能理解藍曦臣的痛,這就好比淩遲,如同族人在自己麵前生吞活剝仙人一樣的酷刑。試問,還有什麼會比看著自己的摯愛在自己麵前慢慢死去而無能為力更痛呢?
千楓盡沒想到的是藍曦臣當晚就來跟他告別。
“澤蕪君為何現在就走?”
“曦臣打算把清談盛會提前。”
千楓盡眉頭一擰,即刻想到了什麼。
“您是打算……”
藍曦臣堅定的點了點頭道:“屆時諸多打擾,望千公子海涵。”
千楓盡不再多問,拱手道:“在下定當全力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