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兩寬、一別兩寬……他真是這麼說的?”藍曦臣握著金丹的手緊緊收攏。
“懷桑以家兄在天之靈起誓,所言絕無半句字為虛,否則便家破人亡、不得善終。”聶懷桑鄭重道。
“大哥……”魏無羨看著藍曦臣彷佛要隨風而逝的身影,擔憂無比。
藍曦臣不再言語,隻握著金丹腳步發虛的走回了臥室,重重關上了門,還落了鎖。
魏無羨還拉著聶懷桑不依不饒的問江澄的去處,幽居外的一排紫木槿卻隨著一陣颶風驟然落下,滿地蕭瑟。
一個月後,藍曦臣決定閉關。
閉關前兩天,江回雪在南香流等一眾高手救護下醒來,靈力大增,智力卻毫無變化。
藍晦離顧不得雅正,一雙清澈漂亮的眼睛如同下起了六月大雨,抱著江回雪在崖上哭的撕心裂肺甚沒形象,金淩帶著江寒默默收回張開準備擁抱江回雪的雙手,默默哽咽著紅了眼睛,南香流握著江澄入魔前給他的銀鈴嚎啕大哭,江寒哄了半天才把人哄住了。反觀藍曦臣,他隻覆手而立遙望遠方,藏在廣袖下緊握的一雙手被下麵寒潭飄上來的寒氣凍得發白。
次日,江寒、金淩、南香流執意要帶江回雪回蓮花塢接風洗塵,順便、祭拜江澄靈位,於是藍家以藍晦離為首,帶著藍思追、藍景儀一行人去了。江瑾也告辭,言江回雪醒來,他也該離去,偌大的雲深不知處一時靜的可怕。
藍曦臣看著眾人離開,慢慢踱步回到幽居,剛剛步入屋內,他處變不驚的臉一下子變得刷白,身子往下一傾一口烏黑的鮮血噴灑出來,他隻慢慢靠坐在地上,捂著臉哭了出來,沙啞的抽泣和著銀鈴聲飄忽不定,刮的人心口一陣陣抽疼,沒有人看到屋外一個人影躲在柱子後,腳下灑了幾滴鹹濕的淚。
半年後,藍曦臣出關了。剛一出關,他便一個人提著三毒和朔月趕往了朝芳澗。
“澤蕪君,久違了。”千楓盡對於他的到來毫不意外,親手給他倒了一盞今年的新茶。
藍曦臣淺淺一笑坐下與千楓盡一起慢慢品茶,兩人都不說話,就這麼坐著。彼時祈仙閣已經沒有了金星雪浪,偌大的貢堂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鑲金砌玉栩栩如生的神象,襯得整個祈仙閣都“蓬蓽生輝”。那神眉目純淨而又魅惑,一雙鳳眼似能看破浮生百象,眉間一朵金星雪浪靈動鮮活,唇角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宛若真能渡眾生之苦。
“這是金宗主想出來的辦法,把仙人的神像鑄造出來,再放入仙人的一絲仙氣,慢慢貢著。”千楓盡看著那尊驚為天人的神像嘴角不禁溫和起來,眸中滿是虔誠。
“貢仙不易,就這樣讓他離開,舍得嗎?”藍曦臣把茶杯對著神像一敬慢慢喝了下去。
“仙人所求即我所想,況且,守著這神像總比守著一朵不死不敗的困他一生的花要好的多。”
藍曦臣一愣,苦笑一下不再答話。眼看太陽就要落下,遠處的祭台上開滿了五顏六色的花,微風一拂香氣便充盈在朝芳澗各處,當年的鮮血與訣別恍如一場大夢,連一絲絲痕跡都不曾留下,隻有那棵通天的木樁還在那裏,上麵掛滿了長長的白練,在空中飄飄搖搖,遠看著就要被風吹去。
“他、什麼時候回來的?”藍曦臣放下茶杯,輕輕轉動著紫電。
千楓盡渾身一僵,深吸了一口氣朝神像拜了拜才答:“五年前。”
藍曦臣目光一頓,低下頭喃喃念了句,又問:“他是如何回來的?”
千楓盡坐回長椅上喝了一口茶指向祭台那邊輕聲道:“從那,爬上來的。”
藍曦臣看了眼祭台恍惚間又看到了當年的萬丈深淵。
“他吸收了仙人金星雪浪上的仙力,在身上魔氣被無間地獄百萬惡靈吞噬殆盡後他便清醒了。”
試想一個人身懷仙氣身處百萬惡靈中,如同在狼群中的小白兔,那該是怎樣的場景,千楓盡難以想象,藍曦臣亦然。
“我察覺到祭台封印有異動趕過去時看到一隻幾近白骨森森的手被一把鈍劍釘在石縫中,幾隻惡靈還趴在他身上吸食他的氣息撕咬他的身體,他渾身沒有任何靈力,隻有森森鬼氣,若不是他眉間的金星雪浪微微亮了一下,我差點、差點便又把他推了回去……”
千楓盡不忍回憶那時的場景,舉起茶杯便一口飲盡。
藍曦臣薄唇緊抿,雙目赤紅、水光泠泠,指甲幾乎要嵌道肉裏。好一會他才沙啞著聲音道:“他的傷好了嗎?”
“好了,隻是無間地獄始終陰寒過度不見天日,且、受了那麼多折磨,難免為夢魘困擾,身上也難免有些變化……說來慚愧,在下曾去蓮花塢盜了七心蓮子。”
“我知道,他讓你去的。”藍曦臣終於鬆了一口氣。
“澤蕪君,”千楓盡再次指向了祭台,“那些,都是江宗主親自栽種,還有祭台前那一排紫木槿。”
藍曦臣閉上眼睛想像著那人扛著鋤頭耕種的樣子,心中好歹不再如先前那般抑鬱。千楓盡也看著祭台,並不打擾藍曦臣漫長的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