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令狐大人,你的人生已然圓滿,作為女人,你早就做到了這世間絕大多數男人都做不到的事、達不到的巔峰。可你總歸是個女人,心再大,也需要一個能容納你、值得你托付終身的男人,你總要生兒育女、相夫教子,和睦美滿的家庭才是一個女人最好的歸宿。帝位皇權不適合女人,‘惜令狐不後’,到了你這裏,沒準會改變。”
西日迦玢說了半天,不見令狐團圓搭腔,心中惱怒,正欲掐潘微之的脖子,卻覺手腳發軟,竟再無力氣揪扯住潘微之,眼睜睜地看著他滑出手掌,而且動作飄逸至極。夜風輕拂潘微之的長發,略顯淩亂,卻更添沉靜莊穩,他頭也不回地輕聲道了一句:“白白打暈了納蘭頤!”
令狐團圓微微一笑,隨著她的笑顏展開,藏劍閣躺了一地的高手逐一起身。西日迦玢隻覺渾身發涼、眼前發黑,更可怕的是,這些七月的高手、潘與令狐兩族人,竟無一人投目於他,沒有譏笑、沒有嘲諷,隻有無邊的輕蔑,他們都當他不存在。
潘微之自然而然地伸出雙臂,與此同時,令狐團圓宛如一隻青鳥,輕巧地撲入他的臂彎,“這不是怕納蘭藏不住表情嗎?”
潘微之挽起她的一條手臂,略帶調侃地道:“那也不至於要你把他敲暈啊?”
令狐團圓反摟住他的手臂,坦然道:“敲都已經敲了,我還想敲你呢,都裝了那麼長時間,為什麼不繼續裝下去呢?”
潘微之忍俊不禁。
四月上前道:“那沒意義了,隻有西日迦玢一人,我們並未發現他的同夥。”
“隻有一人啊!”令狐團圓歎息道,“還真是高估他了!”
西日迦玢聽著聽著,身體越來越冷,冰寒刺骨、冰寒入髓。原來掌控局麵的人從來就不是他,原來他先前的驕橫恣意被他們當做了看戲,並且還很配合地陪他跑了龍套,他的智慧在她麵前不過是孩子的把戲,可她為什麼還要陪他玩呢?答案不久揭曉。
那個在廚房裏問他餓不餓,第一個被紫煙熏倒的雜役,施施然地來到令狐團圓跟前,而令狐團圓開口就是“秋叔”,叫西日迦玢品嚐到了苦澀的滋味。景元宮藏龍臥虎,秋叔應該是令狐家族的武聖、外管令狐立秋吧?西日迦玢無奈地認清現實,他們是一群猛獸,獅子、老虎和豺狼,而他卻是一隻小兔子。
令狐立秋不亢不卑地娓娓道來。原來令狐團圓放任西日迦玢混入景元宮,就是要借此事,一測景元宮應對突發事件的能力。而西日迦玢引以為傲的紫煙毒,景元宮眾人根本不屑一顧,無他,隻因潘微之早就發現了他身藏紫煙毒。能被雍帝、鴻賢名醫賞識,更身懷迷毒絕技的潘微之,僅憑西日迦玢周身散發的些微異味,就推斷出了其所攜之毒。
西日迦玢麻木了,他年輕時逃離盛京皇宮,無非是認定他這一生都難以戰勝西日雍,可好不容易熬到西日雍歸西了,他卻連一個女人都贏不了,並且還是完敗。眼見令狐團圓攜手潘微之,就近在咫尺,他手夠得著的距離,卻永遠抓不住。耳聞令狐團圓泠泠如水的聲音,流水多情,流水又是這世間的最無情。
“懷夢大師,今晚我玩得很高興。”
西日迦玢仿佛失去了所有感官,目無焦距、麵若死灰、整個身子僵直。
令狐團圓輕輕一笑,擁著潘微之與他擦肩而過。西日迦玢已然生不如死,機關算盡不過如此。實際上她一直在找他,哪怕他本身微不足道,可到底也是棋盤上的一枚棋子,而這個棋盤名為“天下”。天之神器,不可為也,不可執也。決定天下的,其實也不是帝皇,而是天下人。
如出一轍,就在令狐團圓掌控全局之後,狀若木雞的西日迦玢突然絕地反擊。令狐團圓的反應也算神速,他一動彈,她就拉開了潘微之,並且以身擋在了潘微之身前。距離三人較近的令狐立秋衝上前來,四月、六月隨後而至,但所有人都沒料到,西日迦玢沒有攻擊令狐團圓,他自殘了。令狐團圓扭頭,隻見西日迦玢竟然恐怖地用手指挖出了自己的眼珠子,帶著血絲的眼珠子捧在掌心,看得眾人頭皮發麻。
“哈哈哈……”西日迦玢仰天狂笑。
所有人都被他震懾住了,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又捏碎了自己的眼珠子,一道妖豔的紫血從指縫間噴射,那血飛濺到了令狐團圓的臉上,一股甜膩的腥味,令她幹嘔。但西日迦玢還沒有完,他又脫起了衣服,裸露的上身,一身紫紅、肌肉膨脹、血脈賁張。
令狐立秋欲斃西日迦玢於掌下,令狐團圓卻攔住了他,“你們都退下!”
潘微之第一個就退後了,令狐立秋等人雖心存疑問,但都跟了潘微之。
“你完了,令狐大人,哈哈……”西日迦玢身上的經脈逐一爆血,血肉橫飛,無論是血還是肉,都呈豔紫色,顯然他早已把自己煉成了毒人。
令狐團圓抹去麵上的血,歎道:“難怪一直搜不到你的毒藏在哪裏,原來竟在你的身體裏。”
鬼怪模樣的西日迦玢大笑道:“我身上的毒才是人間至毒,也算你聰明,叫你的男人和手下躲過一劫,可是有你陪我一起上黃泉路,我也值了!”
令狐團圓憐憫地凝望著他,看著他的身體飛速崩離、肢解,看到他再也笑不出聲,喊不動唇。那些肉塊紛紛落地,堆積得多的地麵冒出了紫煙,連磚石都被腐蝕的毒素,令狐團圓卻絲毫不受影響。
西日迦玢最後睜大了獨眼,撲倒在地,隻聽她歎息著道:“我曾誤飲幽歡,世間最毒之迷毒,痊愈之後,我再不懼任何毒物。”
西日迦玢聞言,死不瞑目。他自殘傷敵,敵無恙,他卻身亡,他的毒、他的命,原來隻是個笑話。
納蘭頤一醒來就生悶氣,無論他的親信還是令狐團圓來勸慰,他都充耳不聞。他生了半天的氣後,房間內就隻剩下閉目養神的潘微之了,納蘭頤憋了半天後,到底忍不住對潘微之訴起苦來,“我算什麼呢?一個傀儡?還是無能的傀儡!”
潘微之輕歎一聲,不搭腔,聽納蘭頤將苦水一一倒出。自從納蘭頤掌管西秦以來,不僅內憂外患,還總被人看做是令狐團圓的男人。內憂倒也罷了,七月和氏族力量能妥善解決,外患畢竟遠在盛京,顧不上西秦的地方勢力。納蘭頤其實最受不了的是那些流言蜚語,西秦四處謠傳,他以色相誘惑令狐團圓。
納蘭頤說到痛苦之處,不禁抱起頭來,“微之,我受不了了,我想逃離目前這一切。”
潘微之睜開眼睛,低聲問:“你離開這兒,又想去哪兒呢?”
納蘭頤道:“隻要沒有她的地方都行。”
潘微之長歎一聲,“你真的能離開嗎?”
納蘭頤沉默下來,他盡管垂頭喪氣,容貌卻更添一分憂鬱之美。過了好一會兒,他幽幽地道:“我寧願從來都不認識她,我想忘了所有、所有的一切。”
“你忘得了嗎?”
“想忘是一回事,做不到又是另一回事。”然後納蘭頤就沒有再言語,因為他都已經說明白了。
潘微之沉思了很久,才低沉地道:“一生很短暫,能邂逅是一種緣分,怕被傷害的人,永遠抓不到幸福。回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法子,鼓起勇氣往前,或許機緣就在下一刻。”
納蘭頤吃驚地望著他,潘微之苦笑了一下,告辭離去。
潘微之很清楚,他的話有毛病,然而他不清楚的是,他剛出門就看見了令狐團圓。於是,納蘭頤在房間裏呆若木雞,而房間外還有兩隻木雞。(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