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等葉逢春出去的時候他正坐在院子的中央,獨自將周圍的紅綢看了又看,才摩挲著桌子上的小木箱子。
“爹!”葉逢春輕輕的叫他。
葉茂林回神,對她招手,“春姐,你過來。”
葉逢春便走過去細細的看著他爹,看他額頭的皺紋,看他皺著的眉眼,看他帶了渾濁的眼瞳,看他鬢角枯槁的白絲,一時鼻頭又開始泛酸。
葉茂林打開木盒,從裏麵拿出兩隻白玉鐲,是她娘生前常帶的那兩隻。
她聽爹說,“春啊!這是當年咱們剛來一周時,為了活下去你娘當掉的兩隻玉鐲。是你外祖傳給她的,原本你娘想著留著等你和秋結婚了,一人一隻,當掉的時候她還遺憾了好久,但沒辦法,咱們那時候……唉!不說了,我前幾日去看它還在,我就又把它當回來了,掌櫃的說它不值錢,沒人要……但也是養活了咱們一家人。”
葉逢春抑製不住,眼淚掉了下來。
葉茂林又打開盒子的下一層,“這些年你回回來,回回都往家裏藏錢。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過的很好,可你都瘦成這樣了。”
葉茂林仔細看著女兒的眉眼,低頭把盒子推到她麵前,“這是這些年攢的,當年你走的急,沒來得及給你備嫁妝,爹沒本事,現在才補上。”
“我問過了,咱們這宅子當時祝老夫人買下是花了40兩銀子,又給咱留了十吊錢。現在裏邊兒有80兩,如果你過得不好或者不想在那待了,祝家如果同意了就給自己贖了身就回來吧!秋兒就嫁到隔壁,那小子是我的徒弟,還在我這做活。人不壞,秋兒的房我就給你留著了。”
葉逢春再也忍不住伏在桌子上嗚咽出聲。
葉茂林看著女兒頭頂的小髻,想起女兒在十幾歲的時候已經漂亮得十裏八鄉都上門提親。
那時候的春兒還雙頰鼓鼓,腰間提了個簍子,大著嗓門隔著半座山學著她娘的樣子,遠遠對他吆喝,“爹,回家吃飯了,桌子上的菜在喊你了,晚了隻能舔鍋底了。”
同行的人就笑他,“葉郎家的菜嗓門還挺大……”
現如今女兒的聲音已經變得柔柔的,也嫁作他人之婦,再不肆意。
……
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葉逢秋的院子裏就熱鬧了起來。
喜婆一邊說著吉祥話,一邊為葉逢秋梳妝打扮。
葉逢春幫不上忙,就站在一旁,看著妹妹頭上戴滿了金銀首飾,蓋上繡著鴛鴦戲水的紅蓋頭,心中悵然。
很快,新郎騎著高頭大馬來了,馬鞍上鋪著大紅的綢緞,胸前還掛著一個大大的紅綢花。
葉逢君背起葉逢秋,把她送進了八抬的大轎。
嗩呐聲、鑼鼓聲、鞭炮聲響成一片,紅色的喜慶隊伍沿著長街緩緩前行,繞著街坊鄰居走了一圈又一圈。
葉逢春跟著走了幾步,就停在原地,和父親一起目送著妹妹的轎子遠去。
葉茂林看著遠去的轎子,又看了看身旁的女兒,嘴唇動了動,勉強擠出一絲的笑容,然後轉身,步履蹣跚地走向隔壁同樣掛著紅綢的院子。
新郎沒有父母,拜堂仍舊拜他。
拜堂的時候,天地牌位前隻有葉茂林一人,他坐在主位上,葉逢春站在一旁。
葉茂林表情嚴肅,不苟言笑,新郎被他看得更加緊張,雙手不停地顫抖,拜天地的時候,他一不小心就把手中的紅綢掉在了地上。
葉逢秋見狀,偷偷地掐了他一把,新郎吃痛,忍不住驚呼出聲。
賓客們見狀,哄地笑了起來,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頓時活躍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