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逢春到家的時候,門上早已掛滿了紅綢。
葉茂林已經在門口等了他很久了,見馬車過來,快步上前幫給她拿行李,又讓徒弟帶馬夫牽馬到後院放著。
“回來就回來,怎麼又帶這麼多東西?”葉茂林望著她,目光閃爍,瞳孔泛著微微的紅。
葉逢春看著他爹額頭上細密的汗,執起袖子給他擦了擦,柔聲道:“爹,你是不是等了很久?”
“沒多久,剛站了一會兒,你就回來了。唉,你別擦了,髒!你那衣服都是好料子,做什麼給我擦額頭。”
葉茂林背影已經多了幾分佝僂,快步提著行李往院裏走。
葉逢秋和葉逢君聽到動靜就迎了出來,葉逢秋已經是個很成熟的大姑娘,卻一見到她就開始落淚。
葉逢君又長高了許多,見了她低聲怯怯的叫了聲“大姐。”
葉逢春揉了揉他的頭,同他們一起進去了。
葉逢秋明日便要嫁人了,要嫁的人是葉茂林的大徒弟,同樣是從渝州逃難來的,分散了,然後又遇到了。
葉逢春進了屋同她一起細數歸理置辦的嫁妝。
葉逢秋像隻鳥兒興奮的嘰嘰喳喳,像是要把半輩子的話都一次講完。
“阿姐,林卓是個很好的人,我和阿爹他們當時一起去拔草的時候,遇到林卓還嚇了一跳。你說怎麼有人能這麼幹巴!……他人很好的……我就沒見過這麼木訥的人……”
“他沒了爹娘……爹就收他做了徒弟。”
“後來他說他喜歡我,我原本挺瞧不上他的。但是後來發現他會識字,會做一手好飯,你知道嗎?”
“阿姐,她還攢了兩個月的工錢給我買了盒胭脂。”
“阿姐,他挺努力的,他白天和阿爹一起炒茶,晚上給人抄書,買了咱們隔壁的院子……”
“不遠嫁……阿爹就讓我嫁給他了,說他要欺負我,阿爹出門就能把巴掌甩到他臉上……哈哈哈。”
“哈哈哈,有阿爹在諒他也不敢欺負我。”
“如果當初渝州沒有那場洪水,阿姐和於大哥當年明明都定親了,阿爹組織禹州的流民們聚在了一起,開了家炒茶的作坊,益州的茶炒的沒我們的香,於大哥也在……”
葉逢秋越說聲音越小,直到後麵漸漸就沒了聲響……
“阿秋,祝老夫人和祝小少爺都很好,我很幸福的。”說著,眼角眉梢都泛著溫柔的笑意,她輕輕抬起手,像小時候那樣溫柔地撫摸著葉逢秋的頭,有些欣慰的望著她,“我們阿秋也幸福真的是太好了。”
葉逢秋絞著手指,眼眶裏含著淚,又開始將落不落。
葉逢春歎了口氣,從旁邊的包袱裏拿出個小盒子來,打開取出一個通體瑩潤的玉釵,“這是小少爺給你的翠鸞銜珠玉釵,悄悄告訴你是小少爺畫的圖稿。”
葉逢秋驚喜的看著那隻釵子,“真,真的嗎?”
葉逢春拿起釵子戴到她頭上,“新娘子真好看,以後你背後不隻有爹,還有我。”
葉逢秋的眼淚又開始滾滾落下。
葉逢春又給她擦眼淚,“別哭,爹可給我送信了,說你是個粗辣的姑娘,沒人敢欺負你。沒人欺負正好,可別讓人瞧見了笑話你。”
……
葉茂林在自己房裏隔了個小屋子來放妻子的牌位,用帕子擦了擦,古樸的楠木反射著柔亮的光,見葉逢春走了進來,從香盒裏拿出兩隻來遞給她。
葉逢春和他太像了,一樣的沉默,一樣的不善言語。
葉茂林看著葉逢春在燭火中柔和的側臉,很想問問她過的好不好?但又怕她說不好,然後他沒有法子。
“你和你娘說會話,我到外邊兒坐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