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說！”
姬啟想都不想，頓時板起臉怒喝道。
隻要一聽到柳嵐提起這個問題，他就會不由得感到一種惶恐而又心慌的感覺，仿佛懷中的人會隨時離自己而去。
這在以前的三十年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的。
柳嵐並不在意，隻是勾唇笑了笑，麵具之下僅露出來的嘴唇雖然無甚血色，卻依舊完美非常。
隻有她自己知道，並非是胡說。
如果是十年之前她意氣風發，風華正茂之時，或許會將師傅太一道人的批命置之一笑，可是經曆多番生死，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卻是越來越明顯了。
這不單純是找個大夫，開幾副藥方就能解決的事，就連醫術最高明的大夫都看不出到底是什麼問題。
但是柳嵐卻知道，多半是因為自己的靈魂與這幅軀體越來越不契合了。
穿越人的靈魂通常都是很強大的，當年柳嵐，不，應該說是“岑蘭”身死的時候，這具身體還隻不過是一個小孩子，雖然身子弱了些，但是各項機能卻都是最好的，隻不過如今，這幅身子逐漸破敗，隻怕已經容納不了她的靈魂了。
柳嵐不知道自己以後是會直接被抹殺掉，還是會穿回自己原來的身體，但是現在看來，這些似乎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在這個時候，再去計較那些陳年舊怨，就顯得沒什麼意義了。
這麼想著，柳嵐環住姬啟的脖子來穩固住自己，低聲的，卻又是頗為莊重的，娓娓道來：“你以前是不是也曾懷疑過，為什麼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能夠知道這麼多，經驗如此老道呢？其實啊……咳咳……我本來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聞言，姬啟皺了皺眉頭，太一道人臨走之前也對他說過一句這樣的話，隻是他當時並未怎麼在意，也不能理解到底是什麼意思，隻當是勸他們兩個分開，現在聽來，卻是有一番別的用意了。
隻不過不管怎樣，現在都不是討論這個的時機。
“別說了！”
見柳嵐嘴唇泛白，胸口也不斷起伏，姬啟不禁加重了語氣。
柳嵐卻是並沒有聽他的話，隻是目光有些飄渺，似乎失去了焦距一般，自顧自地道：“我以前在的那個世界啊，是個很神奇的地方，和這裏不同，那裏都是一夫一妻，女人的地位不比男人低，一般來說家裏的錢還都是妻子來管呢……”
柳嵐說著，自己已經忍不住笑了起來。
來這裏這麼久，久到她都已經適應了這裏的習俗，現在說起現代的事來，倒顯得有些驚世駭俗了。
隻是聞言，姬啟卻是嘟囔了一句：“都是你的。”
柳嵐沒有聽清，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事實上，她的五感此時也漸漸弱了下來。
姬啟緊緊地抱著她，本能的感覺到有些不對，但是距離柳嵐出現症狀到現在，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而且一點也不像是發病，饒是掌握了大周至高權力的皇帝，此時也變得渺小起來。
他隻能用沉默來表達自己所有的一切情緒。
“如果有機會，真想你也能過去，不知道像阿啟這樣的人，如果到了現代會是什麼樣子……”
說著說著，柳嵐的聲音漸漸有些弱了下去。
姬啟再怎麼樣，也不會相信片刻之前還活蹦亂跳的一個人，竟然會在片刻之內變得如同油盡燈枯，但是一切不合理的事情，到了柳嵐身上，卻都讓人無法辯駁。
他的全身都開始有些微微的顫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卻是柳嵐猛然發力，環著姬啟的脖子直起身來，湊到他的耳邊惡狠狠地道：“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你是不是還不知道我是女人！”
姬啟隻是苦笑，他知道，卻已經知道的太晚了。
這猛然的一用力，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用盡了她的力氣，話音剛落，姬啟隻覺得懷中猛地一重，懷中的人兒又重重地跌了回來，隨之而落的，是那張一直遮擋在臉上的粗糙麵具。
麵具下的容顏，嬌豔如花，縱然麵上已經毫無血色，卻依舊遮掩不住傾國之色。
有哪裏有半分受傷毀容的樣子？
姬啟深深地看著麵前這張朝思暮想的麵容，她卻已經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仿佛連一個眼神，也吝嗇再給他。
他沒有再說話，也沒有任何其他的動作，就這麼呆呆地抱著已經漸漸冷去的身體，從白天，一直到天黑。
期間珍兒等人，甚至皇宮中的沈頎也前來看過幾次，姬啟置若罔聞，連一支蠟燭都不點，借著月光，一點點地替她整理儀容。
沈頎無奈，縱然憤恨，卻也無法左右君王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