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任神色淡然，但說出來的話在柳嵐聽來，卻分明是意有所指。
到底是什麼樣的事，能夠讓他這麼一個實質上的六部之首在除夕之夜造訪她的府上？
“當日大人相助之恩，柳嵐沒齒不忘，若是有什麼用得著晚輩的地方，您盡管開口便是。”
不知為何，柳嵐對趙元任的印象並不算差，他雖然也是城府頗深，但是給她的感覺卻和當時的水守貞不一樣。
“今日是除夕，乃是合家團圓的日子，柳郎難道沒有親人嗎？”趙元任並沒有立即接話，卻是似是而非地反問道。
柳嵐孤兒的身份，一向也是被貴族世家攻擊詬病的關鍵一點，此時趙元任如此問話，讓柳嵐下意識地有些警惕起來。
不過見他眼神並無惡意，柳嵐也暗暗鬆了一口氣。
“晚輩父母早亡，當日也是孤身一人來到長安的，多年以來，已經習慣如此了。”
柳嵐故意說得輕鬆，卻是在暗暗留意著趙元任的反應。
“老夫子嗣單薄，膝下唯有一個不爭氣的兒子，若是你不嫌棄，不如就做我的義子如何？”
趙元任眼中帶著真誠，目光定定的看著柳嵐。
他這一番話，可是讓柳嵐吃了一驚。
自己與他素無交集，趙元任如今風頭正勁，就算是對時局洞若觀火，也實在沒有必要自降身份，主動提出受她做義子吧？
“大人莫不是在開玩笑吧，以晚輩的身份，又如何敢高攀尊駕？”
柳嵐一時摸不清趙元任的心思，隻得故作輕鬆地玩笑道。
“柳郎是聰明人，凡事一點就透，老夫年事已高，再過不了幾年便要致仕了，這天下將來還是你們年輕人的。老夫看得清楚，這小小的吏部，必定是困不住你的。”他似是有些感慨地道。
果然和水沅和的猜測所差無幾！
“大人的意思是……”柳嵐也不是迂腐之人，趙元任深夜造訪，必定不隻是為了和她開玩笑的。
若是趙元任真的當眾承認了她，豈不是多了一條捷徑？可以說，無論如何，此事對她都是有利無害的。
“皇上遲遲無意再次任命丞相，老夫也並無心此位，但是若是能有一個深受皇恩又能力出眾的義子，老夫自然是樂意之至。”
說著，趙元任望向柳嵐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之色。
這樣的表情使得他看起來不像高高在上的尚書省之首，倒像是一個玩世不恭的老頑童。
而這無形之間，也把兩人的關係拉近了不少。
“朝廷任免之事關係的可不止一家的利益，往大了說，那也都得看皇上的意思，柳嵐無德無能，隻怕會辜負了您的期望啊。”
雖然對趙元任的話已然心動，柳嵐卻並不能一口答應。
趙元任既然敢於來找她，心裏必定已經有了計劃，如果她不把他的打算先套出來，等到上了他的船之後，豈不是要聽人家的擺布？
柳嵐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趙元任沉吟片刻，開口道：“你如今雖然是資曆尚淺，但是在布衣文士中卻是頗有聲望，而如今皇上需要的，恰恰正是這一點。”
聞言，柳嵐心中微微一動。
趙元任雖然沒有明說，可這話中的意思，卻和分別時姬清越所言相差無幾。
看來她當時靈光一閃的構想，是時候該付諸實現了。
“那大人覺得，若是此刻將當初晚輩提議的‘大周風華’提上日程，是否為時尚早？”
柳嵐試探著問道，雖然兩個人都提到了此事，但是在柳嵐看來，自己來長安的時間雖然已經不短，可到底是比不上那些久負盛名的老牌世家，功不成名不就，即便有些知名度，大多也不是什麼好名聲，在這個時候舉辦“大周風華”，即便有巨額的獎勵，也未必能夠拉攏到真正有才學的學子啊！
“不早！”
趙元任斬釘截鐵地說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際，這是你的大好機會，萬萬不可延誤！”
說著，趙元任驀地一挑眉毛，表情變得有些玩味起來：“你叫我什麼？”
話題轉變得實在是太過突然，讓柳嵐也不禁一愣。
待到反應過來之後，她略微別扭了一下，從小到大，除了叫自己的親生老爹之外，還沒有認過別的親戚呢！
不過不適應也隻是片刻，對自己有利的事情，柳嵐是從來不會忸怩的，片刻之後，她站起身來，對著趙元任恭恭敬敬地長揖一禮：“孩兒見過義父！”
之後，怕趙元任不滿意似的，她又加了一句：“喂，我可是連皇上都沒有跪過幾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