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仰著臉，兩人的氣息在咫尺之間似交融纏綿，卻誰都不肯輸了氣勢，就這樣看著對方對峙著。
或許在骨子裏，他們就是極為相像的兩個人。
縱然在帝王深沉無比的目光下，長寧卻絲毫不肯低頭，倔強固執的樣子，幾乎讓人忘記了她隻不過是個柔弱女子。
這副樣子……竟是和記憶中的某人隱隱有些相似。
姬啟的目光不由得有些飄渺起來。
即便隻是極細微的變化，卻仍逃不過長寧的眼睛，隻見她眸光微微一閃，似乎有幾分黯淡下來。
“我心裏清楚，今天我是走不出這座勤政殿了，但是阿啟，你的弱點就是太過自信，曾經我和你一樣，我們是有著相同經曆，相同性格的人，終有一天，你的這一點將會使你一敗塗地。”
長寧紅唇微啟，湊近姬啟，吐氣如蘭，眉眼間帶著七分的冶豔，三分的惡毒，仿佛一條誘人沉淪的美女蛇。
姬啟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卻不想長寧卻突然輕笑出聲，隨即，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唇角流下，她卻仿若未覺，目光依舊緊緊盯在姬啟身上。
“阿顏！”
觸及長寧嘴角處的血跡，姬啟的神色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他一個箭步衝上前來，目光中似有濃濃的沉痛之色。
“嗬嗬……”
姬顏看著麵前這張容顏，雖然不斷地有鮮血順著她的唇角甚至鼻孔滑落下來，卻依舊掩不住她豔麗無比的笑。
她笑得冶豔無比，如一朵一夜怒放的曇花，在這一刻耗盡了全部的生命。
她終於支撐不住，身子軟軟地滑落了下去。
姬啟將這具身軀接在懷中，半跪在地上，眼中閃過種種情緒，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
姬顏的身子止不住微微痙攣，一雙上挑的鳳眸卻緊緊盯在姬啟的身上，半晌之後，她輕聲呢喃：“阿啟，阿啟……”
姬啟的喉間似乎被什麼堵住了，半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就這麼抱住她的身子，看著殷紅的血液不斷地淌過這張無比熟悉的麵容。
“我替你殺了姬涼月，不必……感謝我……祝你……永失所愛……嗬嗬……”
說完，姬顏眼中似閃過一絲暗芒，伴著嘴角那抹詭異的笑，她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
姬啟隻覺得懷中猛地一重，他甚至有些不敢低頭去看那情形，隻是愣愣的，半晌沒有任何動作。
他甚至還有些不能相信，這個女人，終究是死在了自己懷裏。
姬顏，和宮裏其他的那些公主都不一樣，這一點，他從未在旁人麵前表露過，但是她對他而言，確實是不同的——
那年盛夏，正是大周備受矚目的太子姬涼月十歲的生辰，身為皇長子的他，既要做出一副兄長友愛的樣子，討父皇的好，又不能鋒芒太露，引來皇後的忌憚，再加上那些依附楊氏的公卿大臣們有意無意的無視，他的心情十分不好。
不過即使如此，僅僅十幾歲的姬啟，卻也隻能掩飾住自己內心的情緒，溫和有禮地做一個陪襯，一直到酒酣人散。
宴會之後，所有人都將注意力放到了壽星的身上，並沒有人去注意他一個出身不高的庶出皇子。
“殿下，天氣熱，太陽正毒著呢，您還是快回宮去吧。”
瘦瘦小小的沈頎跟在姬啟的身後邊追邊勸，雖然也已經是個半大少年，卻不知是因為身體的缺陷，還是營養不良的緣故，沈頎看起來比同齡的小太監要矮上半頭，此時他正焦急地追在姬啟身後，身上穿著低等的太監服，被下午的太陽惹出了一身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