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弟弟,我是姐姐。”家麗掰扯。
“道歉!”常勝雷霆萬鈞。老太太忙摻和在當中打圓場,讓湯婆子息怒,有話好好說。
湯婆子先啐兒子為民:“沒用的東西!帶把的還幹不過不帶把的,你搞什麼東西!就你這樣還建設新中國?”
湯為民不服氣,嗷一聲:“她打埋伏,我沒準備好!”
“那就再來一仗!”湯婆子鼓勵。
家麗也擺出架勢,天不怕地不怕。
美心看不過,說:“湯嫂,息事寧人吧。為民,過來讓阿姨看看。家麗這孩子是野了點,家麗快道歉。”劉媽也說:“對對對,街裏街坊的,小孩子手上沒個輕重,一不小心難免……”
湯婆子憋不住,大聲:“打的不是你女兒,難免,我看就是存心故意!小孩不懂事大人也不懂?我看就是存心故意,就想把我們家這根獨苗苗給打折了,好跟某些人家一樣,沒一個帶把的。”
老太太看不過,站在前頭道:“我說湯嫂子,是什麼就是什麼,說話別夾槍帶棒指著桑罵著槐,你有帶把的,我們馬上也有,誰看不慣誰?”常勝聽不下去,拉著家麗,扶著美心要走。
湯婆子窮追猛打:“馬上要有,在哪兒呢,空口白牙不好亂說。”
老太太對美心有信心,指指她肚子:“馬上就來呀,胡神仙都說了啊,馬上就有,鐵定帶把。”
湯婆子笑道:“睜眼瞎的話也信。老奶奶,你是從舊社會過來的,可惜現在是新社會,咱們現在跟著毛主席朱總司令走,就不信那一套,還說什麼閏六月雨不停,要我說,現在雨就給我停!”
遙遙一指,對窗外。
也奇了,雨真停了。
眾人皆罕,不出聲。煤油燈燒得畢畢剝剝,燈花炸了兩下。
湯婆子笑嗬嗬地:“這個算命的攤子,應該我擺。”
胡瞎子不服氣,顫顫巍巍,一個手指對天,那指甲老長,看得瘮人:“牝雞司晨,必出妖孽!”
湯婆子不耐煩:“行了,別跳大神了,您那兩下子,隻能糊弄鬼!”胡瞎子道:“湯嫂,給你一句忠言,你們家五十歲上有一大劫……”湯為民攔阻:“別說了,我媽不想聽。”
胡瞎子被衝得亂了氣場,話說不清楚。老太太扶著他。
湯婆子幽幽道:“要我說,常勝媳婦這一胎還應該是生女兒。”
劉媽繼續打圓場:“湯嫂,這個無憑無據可不好說。”
老太太激動,她想孫子:“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不好亂講。”
湯婆子提眉說:“兒子醜媽媽,但凡懷了兒子的,媽沒一個不醜的,你看美心,越來越漂亮,那肯定是女兒了。”
美心緊張,自我辯解:“哪兒漂亮,顴骨上都長雀斑了。”
“你那是醬園廠醬油吃多了。”湯婆子反擊得很有力。
何常勝陰沉著臉,不說話。他盼兒子盼了好久。
家麗跳出來:“妹妹也好,不關你事!”
老太太攔著:“家麗!不許亂說。”
美心哎喲叫了一聲,捂著肚子,又叫一聲,不行了。一屋子人這才緊張。美心快生了,水大,總不能坐船出去。
老太太大喊:“熱水,剪刀!就位,準備接生!”她在江都當過接生婆的助手,麻利爽快。
“喘氣!用力!”老太太下指令。常勝不敢看,帶著家麗站在了樓道口。家麗問爸爸:“媽媽在生孩子嗎?”
常勝抽煙。平時舍不得抽,關鍵時刻不得不解愁。
“生的弟弟?”家麗又問。
“是弟弟。”常勝底氣不足。
鏖戰六小時。
一聲清亮的哭聲。
湯婆子率先報喜:“恭喜恭喜,再添一個千金。”
美心哭了。老太太累得坐在地上。劉媽幫她擦汗。朱德啟老婆早走了。
常勝丟掉最後一個煙頭,快速下了樓。
家麗站在門檻上朝裏看。為民向她示威:“還是丫頭片子!”家麗舉起拳頭,為民連忙後退,他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