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淺接過包子“哦”了一聲,隨即跟著他三步並兩步走進實驗室,剛拽下包裝袋要啃,卻被他甩了一記冷冷的眼刀:“出去吃。”
“我不會把這兒弄髒的。”顧淺老臉一紅,瞪著眼睛辯解道。
“不行。”鬱柏言對她的求情視若無睹,把視線從罰寫轉移到她身上,冷冰冰扔出兩字,“出去。”
顧淺氣鼓鼓地往外走,忽然轉過身衝鬱柏言扮了個鬼臉,不服氣道:“凶什麼嘛,出去就出去唄,嘁!”
原來啊,漂亮的女生連生氣都這麼可愛。看她那副嬌俏可愛的模樣,再聯想起剛才在樓梯間歪著頭等他的場景,鬱柏言臉上不自覺地浮出幾分笑意。
可是視線再一落回麵前的罰寫上,鬱柏言的表情逐漸凝固了。
他耐下性子又翻了幾頁,終於臉色一沉,把罰寫往實驗台上一摔:“你,別吃了。”
聲音不大,但在空曠的五樓格外清晰,顧淺原本還以為自己這麼勤奮,就算得不到誇獎,至少鬱柏言也能給她個好臉色。她正滿心歡喜等著鬱柏言誇自己,沒想到反而把他惹火了。
“這些都是我寫的,二十遍保證一遍不少,哪兒又不對了?”顧淺跑進實驗室,心疼地從實驗台撿起罰寫。這可是她熬了一夜的心血啊,才不能讓他隨意踐踏。
“是一遍不少,可你能保證一個字不差嗎?”鬱柏言滿臉恨鐵不成鋼,“二十遍,居然全都抄錯了。顧淺,你自己寫的時候不檢查嗎?”
“比如這裏,”他指著其中一句,“哪個老師告訴你,對流換熱是基本傳熱方式?”
“還有這兒,流體的密度、動力黏度、導熱率對流體的流動沒有影響。”鬱柏言怒極反笑,“那你告訴我流體的流動還能受什麼影響,是山洪海嘯,還是火山噴發?”
天地可鑒,她昨天打著台燈抄得無比認真,眼睛都快熬瞎了,哪還有精力檢查?
“重寫吧。”
鬱柏言拿給她一支筆,又從打印機下拽出幾張A4紙拍在實驗台上,說道:“也不用回去了,就在這兒寫。”
“啊?在這兒?”
顧淺用三秒時間接受自己重寫的現實,又看了一眼自己沒吃完的包子,哀求道:“那我吃完了再寫行不行?”
“不行。”
鬱柏言很客氣地把包子拿到一邊,轉念一想,又覺得二十遍實在太多,恐怕得寫上個小半天,便放寬政策道:“這次寫三遍,我就不扣你平時成績。”
寫吧寫吧,誰讓自己的期末成績攥在他手裏呢?顧淺有氣無力地提起筆,在心中苦笑一聲,老天,她這是造了什麼孽喲!
偏偏顧淺是閑不下來的性子,尤其是換了個新環境,又有鬱柏言在身邊,總是寫兩個字就忍不住溜號,動不動就偷偷用餘光瞟鬱柏言的方向。鬱柏言則忙著觀察溶劑變化速率,要不就是捧著筆記本寫實驗記錄,倒是無暇關注她有沒有認真抄罰寫。
“那個,”顧淺和他套近乎,“你不是化工學院的研究生嗎,怎麼還能跨專業代課呢?”
鬱柏言忙著低頭做記錄,頭也不抬道:“我本科學的是能源學,畢業論文作為示範被收錄學校檔案,所以完全具備給你們代課的能力。”
“這麼厲害啊!”顧淺一臉崇拜,接著問,“那你為什麼不考能源學的研究生呢?”
“和能源學相比,化學更有挑戰性。”鬱柏言把記錄本放回原處,終於看她一眼,“還有,別以為和我套近乎就能不抄罰寫。”
顧淺被看透小心思,隻能憤憤地埋頭抄罰寫,心想這鬱柏言怎麼油鹽不進,自己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呢。
她怎麼會知道,看似風平浪靜的鬱柏言,實際已經心跳加速,暗自緊張到手足無措呢?
兩個小時的奮筆疾書後,顧淺終於撂下筆,長籲一口氣:“寫完了!”
沒等她上交,鬱柏言已經主動拿起罰寫檢查一遍,頗為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這次連錯別字都沒有,很認真。”
趁著鬱柏言認真檢查罰寫,顧淺終於有機會大大方方地仔細看他。陽光下,那張精致的側臉無可挑剔,微微上揚的嘴角、深邃如淵的眸子,此刻無不透露著撩人的光輝。
顧淺突然想到一句話:擲果盈車,看殺衛玠。
傳說晉朝有兩位絕世美男子,一個是潘安,一個是衛玠。潘安容貌昳麗,每次乘車上街都會有姑娘向他車內投擲芳香的瓜果,以示自己對偶像的喜愛和追捧。衛玠的故事更誇張,竟然因為貌美被人在街上活活看死。《世說新語》上記載:“衛玠從豫章至下都,人久聞其名,觀者如堵牆。玠先有羸疾,體不堪勞,遂成病而死,時人謂看殺衛玠。”
以前讀這些故事,顧淺隻以為是古人誇口,如今再看麵前的鬱柏言,她似乎相信了:人,是可以帥到一定境界的。
這樣帥氣又多金的男人,真的就這麼放過嗎?
她是什麼人啊,堂堂工大少男殺手,拿下這個湘坪吳彥祖又何妨!
顧淺無意摸到口袋裏用來補妝的唇釉,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她裝作上前看罰寫,背著鬱柏言默默把唇釉放在一個不引人注意,但是絕不會被忽略的角落。
等她走後,鬱柏言一定會看到這支唇釉,她要變被動為主動,讓他親自來找她。
“我看完了,全部合格。”鬱柏言把罰寫工工整整疊好,夾在記錄本中間,“你可以回去了。”
顧淺轉身剛要走,忽然聽鬱柏言叫住她:“等一下!”
不會這麼快就把唇釉發現了吧?顧淺深吸一口氣,轉過身,突然從天而降一份沒吃完的早餐。
鬱柏言抽出一張紙巾,蘸些酒精擦去手上的油,表情依舊平靜無波:“你的,一起帶走。”
“好嘞!”一看不是自己的唇釉,顧淺歡天喜地接過來,衝他甜美一笑,“今天謝謝你的早餐喲!”
鬱柏言心頭一顫,隨即感受到一股殺傷力十足的美顏暴擊。
等顧淺的身影消失在五樓的樓梯拐角,鬱柏言終於長舒一口氣,呆坐在椅子上,竟是久久回不過神兒來。
——她,也太可愛了吧!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麼美的女孩子,放眼整個工大,隻有這樣的美少女才能配得上他屈尊主動追求,他要和她在一起,談一場以領結婚證為告終的戀愛!
顧淺走到一樓大廳,迎麵撞見一個梳高馬尾、五官頗為精致的少女,讓她好奇的是,這少女身上穿著和鬱柏言同一款式的白大褂,口袋上也夾有一塊金屬銘牌,上麵印著:化工學院本科在讀生,黎夏。
像顧淺這樣驚為天人的美女,一看就不是化工學院的學生,黎夏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這種人間絕色,是不是千年難得一見?”陳駱抱著一款嶄新又小巧的離心機,站定腳步看著顧淺的背影,問黎夏。
黎夏嚇了一跳,趕緊回頭叫了聲“學長好”。
“我又不是老三,不用弄這套虛的。”陳駱笑道,“你知道剛才那個女生是誰嗎?”
黎夏搖頭。
“她就是工大少男殺手,顧淺。”陳駱擠眉弄眼,八卦道,“不過,可能很快就是我三弟妹了。”
原來那個校園論壇爆紅的工大少男殺手,傳說中鬱柏言的緋聞女友,就是她?黎夏臉上有稍縱即逝的不悅,隨口問:“鬱學長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就算現在沒有,那也應該快了。”陳駱幽幽歎氣,分析道,“不然她一個能源學院的學生,來我們化工學院樓幹嗎呢?”
3
“老三,你猜我剛才在樓下看到誰了?”
還沒進實驗室的門,陳駱就在樓梯間大聲叫嚷。鬱柏言剛要回答,又聽他自問自答:“顧淺,我們剛才看到顧淺了,在一樓大廳!”
“我知道。”
鬱柏言抬起頭,目光嫌棄地越過陳駱,衝他身後的黎夏打了個招呼,然後才說:“是我讓她來的。”
陳駱把離心機往實驗台上一放,震驚道:“你來真的啊?”
“少跟我貧。”鬱柏言白了他一眼,“十分鍾之內把離心機安上,饒你不死。”
黎夏四處一打量,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無意間目光瞟到實驗台上的一支唇釉,順手拿起問鬱柏言道:“學長,這是誰的?”
鬱柏言立刻反應過來,這應該是顧淺的東西。他卻不急著伸手去接,而是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手帕,蘸上酒精,這才隔著手帕接過唇釉,細細地擦拭一遍。
對於這番場景,黎夏早已見怪不怪。
倒是陳駱頗為激動:“不會吧,你已經潔癖到連你喜歡的女生也嫌棄了?”
“性質不同。”鬱柏言說。
黎夏七竅玲瓏,察覺到鬱柏言已是默認了自己喜歡顧淺的說法,卻故意裝作不懂,道:“顧淺學姐,我聽說她風評好像不太好吧?而且最近學校裏傳得挺火的,說鬱學長包養她。”黎夏一邊說,一邊暗暗揣測鬱柏言的臉色。
“什麼謠言啊輿論啊,人家不在意唄。”陳駱漫不經心地答。
黎夏茫然地看著陳駱,沒聽懂這話中的深意。
“不懂了吧。”陳駱笑道,“我的意思是啊,我們老三不是清心寡欲,他色心大著呢,隻不過人家看不上一般的庸脂俗粉,隻喜歡女神。”
“陳學長,這可還有一個姑娘呢,你張口閉口女神長女神短的,也不怕我吃醋?”黎夏故意發問,意圖聽聽在陳駱口中自己和顧淺的差距。
陳駱情商頗高,一眼看透黎夏的心思,脫口而出:“要我說啊,黎夏比顧淺更適合談戀愛,你想,梧桐樹他雖然招鳳凰,但是始終養不住鳳凰啊。”
聽了這話,黎夏臉上有幾分得意,暗示似的看了鬱柏言幾眼。
“無所謂,”鬱柏言不為所動,一邊低頭認真調整離心機工作頻率,一邊漫不經心地說,“鳳凰來不來是他的選擇,能不能養住是我的本事。”
等離心機調好,鬱柏言又拿起記錄本,接著道:“而且我也不希望,隻因為鳳凰不來,就委屈自己勉勉強強養一隻野雞。”
聽了這麼一番豪邁陳詞,黎夏的臉色有點差。
陳駱早就看出黎夏對鬱柏言芳心暗許,想到鬱柏言這樣有口無心,難免傷人,便主動給黎夏找台階下,說道:“我們夏夏學妹也是鳳凰,隻不過和顧淺品種不同,一個張揚,一個內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