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廣義抬頭,糾結為難的看了看穆思源,然後垂下半眯著望向穆思淺。“思淺曾對那些民工說不願讓景爺埋葬於地下,怕腐蝕會毀了他的容顏,怕蟲子會啃咬他的身體,還說她也一樣,怕自己會被蟲子啃咬……”
穆思源抬頭,透著血絲的眼淚水在打轉。他相信這是妹妹思淺所說出的話,這樣的無厘頭,這樣的出人意外,這樣的自私。但是,就算她自私無厘頭、囂張跋扈,他卻還是疼愛她的兄長,總是對她的要求沒轍的二哥。
“你的意思是讓她的棺槨放到梁景……”
“不,思淺曾想過要雲遊四海,但一直都未如願。我想,她既不願意身體被蟲子啃食,那就將她火化,再找個有風的日子把她隨風散去。也許風,可以把她帶到她想去的地方,看晨曦、日落,看雲川大海,看江河潮起潮落,也算了卻她的一樁心願。”
“可那樣的話,我想將她葬在穆氏祖墳裏就是不可能了……”穆思源沉痛垂首。思淺對父母的死一直耿耿於懷,無法割舍的親情是她心底仇恨化成的最大促導者。將她葬入祖墳陵父母身旁,由爹娘看著,她就能乖些,他也可以放心些。如果真的火化隨風散去,那連一丘孤墳都沒有了……
“大人,屬下覺得世子的決定恰也是穆小將的心願。她既然不想土葬也不想被腐蝕,大人何不順著她的意,這輩子被‘將門之後’這四個字束縛得太過壓抑,死後可以放飛心魂,也是一種成全。”王強也幫腔。見過穆思淺的人隻知她灑脫、無畏,卻不知她豪氣不羈的外表之下的靈魂是執著、堅定的,這也正是皇上對她又惜又恨的原因。
這樣一個人隻適合瀟灑行走於天地,放在朝堂卻難以控製,根本就揣摩不到她這隻野馬何時會脫韁。皇帝劉藝即對她的氣概英雄惜英雄想納入朝堂為國所用,卻又顧忌到她的性格善變,所以一直都不敢多加重用。事到如今,也算是在皇上的意料之內,穆思淺會做出如此玉石俱焚的衝動舉動皇上亦是沒覺得半點兒奇怪。
既然她想飛,那就放她自由的飛吧。
穆思源聽著,從椅子上起身,目光直直凝視著妹妹,一步步朝她走來,腳下的步子有些虛浮不穩。
“大人。”王強想扶,卻被穆思源拒絕。
“廣義,你去辦吧,我相信你能讓思淺滿意的。”他彎身坐到擔架旁,就像父親還在世時發怒罰跪時她耍賴皮的模樣,凝視穆思淺久久後說:“你們先出去吧,我像一個人陪陪她,她怕冷怕黑。”
王強憂慮的抬頭與廣義對視一眼,後者雖傷痛,卻還是保持鎮定、理智。點點頭,兩人前後退出堂外。
大堂瞬間安靜下來,穆思源坐在地板上凝視穆思淺,久久後扯扯嘴角一笑,伸手將白布往她的頸下掩了掩,就像小時候她睡著了踢被子他幫她掩被角時的溫柔。
可掩著掩著,眼眶打轉的淚卻奪眶而出低落到她身上的白布上。堂中,回響著他極力掩飾的痛哭聲,還有無可奈何的寵溺話語。
“思淺,我要拿你怎麼辦?你告訴我,你要我怎麼辦?思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