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風吹芳心起漣漪(2 / 3)

傅小天淡淡一笑道:“閣下,還記得我上次對你說過的麼?我那百無一用的書生朋友,現在你是領教過了,怎麼樣?”

德怡愣住了,她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兒,總之,她覺得不大好受,臉上雖然熱辣辣的,可是她還嘴硬,擻了擻小嘴,揚眉說道:“聞名不如見麵,沒什麼了不起,隻不過在武學方麵稍有成就,其餘毫無驚人之處。”

“這是你空負慧眼。”傅小天微笑說道;“他驚人之處多著呢,現在我敢說,他不但早已知道了你是當朝貴族,隻怕連你閣下是誰他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麼,請問,他居然敢動手打你這位嬌貴郡主,這份膽子夠大了吧?而他那連皇上都不放在眼內的傲氣,也不在你那小視滿朝文武的傲氣之下吧?還有,他那絕俗的談吐、氣度,與不羈豪情……”

每一個字,都深深擊在德怡的心坎上,在心裏,他已完全承認了;因而,她更恨哪個自命不凡的白衣文士,不過這“恨”字無限微妙,已經變質了,已不再是因為他敢羞辱於她,那麼還為什麼呢?她說不上來,也許是他的傲氣深深地傷了她的自尊吧?……

在她心目中,敢對她頤指氣使的隻有一個傅小天,而如今,百無一用的書生似乎比傅小天還要膽大。

她現在有點覺得,自己那份使滿朝文武俱皆側目的尊貴,在這兩個人麵前,似乎報本不值一笑。

傅小天的每一句話,都使她的心弦為之震動,但是,天生好強的她,豈肯就此軟口低頭,她不等傅小天把話說完,便表現得毫不在意地冷冷說道:“夠了,閣下為朋友的熱誠,我很欽佩,可是我奉勸不用再枉費唇舌,你的好意我隻能心領,別的不談,單憑他那副尊容就叫人不敢領教。”

“不敢領教’”傅小天縱聲狂笑道:“閣下,以貌取人最為不智!我願意再奉告一句,你所見到的,不是他的廬山真麵目,如果他拿下那剖麵具,便是自命俊逸風流如令兄者,也將自慚形穢,不敢仰首!我懶得多說,最佳人證在此,你大可問問。”

大笑著向廳外行去。

原來如此。……

她,又愣住了。

薛梅霞望著她,微微地牽動了一下唇角,似笑而笑,然後,將目光轉投向大步出廳的夫婿:“小天,你要做什麼?”

博小天停步回身,笑道:“上玉泉山,這回總算找到了他,我這就去命他們備馬。”說罷又要轉身。

“不用了。”薛梅霞嬌嗔含笑,笑得很慘然:“他不會在那兒了。”

傅小天聞言一怔,惑然道:“怎麼?霞……”

“沒什麼。”薛梅霞黯然道:“我是說他現在已經不在玉泉山了。”

傅小天情知她必然言出有因,瞪目未語。

德怡卻猶有不信,美目凝注道:“不會吧?……他答應過在那兒等我的,以他的自負……”

薛梅霞微搖螓首,淡淡一笑道:“我對他了解得十分清楚,他這個人不同於一般武林人物,他雖然珍惜名聲,重於信守,但卻不是為這種事,他重的是真正的千金之諾,他的本意並不在非把你怎麼樣,當然沒有等你的必要了……”

德怡一時沒再開口,轉頭望向傅小天。

傅小天仍自濃眉徽蹙,沉吟不語。

“小天,用不著猶豫了,他能和德郡主動手,表示他傷勢已然痊愈,至少已無大礙。那麼,他要來早就該來了,還用得著你去找嗎?這麼多天來,他一直不肯露麵,那是他根本不願再見你我,既然這樣,他明明知道德怡郡主會來找你,那怎麼還會在那兒等著呢?……”

薛梅霞果然料事如神,由此也可見她對夏夢卿了解得是多麼深刻、多麼的透澈。

傅小天相信了,同時也明白了原因何在,他了解愛妻此際的心情,望了薛梅霞一眼,目光中湧現無限憐惜,眉鋒緊皺,半響方始說出一句:“他也太……”

太什麼,他沒有說出口,而薛梅霞已完全意會,心中一陣羞慚,連忙抬起頭,強作微笑。

德怡帶來的本是個令人驚喜振奮的訊息,結果卻變成了憂傷的種子。

入目這對伉儷的神情,又聽了他們的對話,冰雪聰明的她,立刻有了某種模糊的印象,不禁為之默然了片刻,抬眼環望,正想要說些什麼。

蔫地,由大內方向傳來一陣急促的鍾聲。

這鍾聲聽在他們耳中,分外震耳。薛梅霞與德怡同是一怔,傅小天更是霍然色變,急急說道:“大內有驚,霞,在家等我。”話落,魁偉的身形已然掠出廳。

德怡大聲道:“我也去看看。”緊隨傅小天身後疾撲了出去。

薛梅霞定過神來,本想跟去,轉念一想,自己雖然也身懷武學,到底是個王侯之妻,多有不便,隻得按下不安的心情,回轉小樓,靜待夫婿歸來……

傅小天一出侯府,便即將身法施展至絕頂,昏暗月色下,直似一道輕煙.如飛般向大內方向撲去。

遠遠望見大內通明燈火,人聲沸騰,他不由更是心急如焚,也直覺地意會到事態十分嚴重。

若非事態嚴重到令數百內家高手的侍衛們束手無策,大內絕不會鳴鍾示警,以調集帝都鐵騎馳援。

由此看來,今夜來敵實力之強大,可想而知了。

傅小天初步判斷,那不可能是布達拉宮密宗高手卷土重來,因為密宗高手還不至於令大內數百侍衛如此倉皇失措。

那麼,這又是哪方麵的人呢?……

他加速飛馳。近了,更發現整個內苑除了寢宮以外,一片混亂,火光亮如白晝,照耀得各宮各殿纖毫畢現。

難以數計的禁軍,高舉火把,層層重疊,把太和殿圍了個水泄不通,盔甲鮮明,槍戟林立,箭上弦、刀出鞘,有如麵對千軍萬馬。

太和殿周遭各宮殿的屋麵上,成環狀排立著近百名大內侍衛,其中一半以上是身形高大的紅衣喇嘛。

一個個屏息凝神,虎視眈眈,森寒目光帶著畏懼、震懾、驚駭,凝注著-點。

那一點,卻隻是太和殿琉璃瓦麵上,迎風卓立的一個黑衣蒙麵人。

他身材頎長,顯得超拔不群,雖然腔蒙著一塊黑紗,看不見他的表情,可是由他那泰然安詳的神態,微帶不屑意味的哂然目光,顯見得,他並沒有把團團圍繞在四麵屋上的近百名內家高手,屋下難以數計的禁軍放在心上。

看現在的局麵,似乎是經過一場劇烈搏鬥後的暫時僵持。

因為太和殿瓦麵上,黑衣蒙麵人腳下,已經靜靜地躺者幾個大內侍衛,這幾個不知是死是活的大內侍衛中,紅衣喇嘛占了多數。

很明顯.這瞬間的平靜,將會帶來更劇烈的風暴。

黑衣蒙麵人安閑昂立,不言不動,雖沒有走的意思,也沒那周遭屋麵上近百名大內侍衛,雖然都是怒目橫眉地躍躍欲動,但那怒焰欲噴的目光中,卻都流露出畏懼驚駭的色彩,沒有一個敢真正的上前一步。

雙方就這麼靜靜地對峙著,空氣凝結如死,令人窒息。

驀地,左邊屋麵上有人怒聲大喝:“蠢才、飯桶,你們就這麼死麼?告訴你們,這叛逆盜取了兩件禦藏重物,放走了他,你們一個也別想保全腦袋。”

發話的人正是那大內侍衛領班呼圖克,他遙遙站在左邊屋麵上,指揮擒敵。

近百名侍衛聽若無聞,設一個響應。

那黑衣蒙麵人卻突然一聲輕笑,冷冷說道:“大喇嘛何必發威,矮蟻尚且偷生,何況你手下這些酒囊飯袋?你若怪他們不忠職守,畏死惜命,何不自己過來試試?”

語含譏諷,不但一眾侍衛感到羞愧,大喇嘛呼圖克也陡覺麵上一陣火熱,雙目寒芒暴射,厲聲說道:“大膽叛逆,休要徒逞口舌之利,本領班沒工夫與你鬥口,你若不放下禦藏重物,束手就縛,今夜就休想生出大內一步!”

“是麼?”黑衣蒙麵人淡笑說道:“大領班,不是我存心氣你,就憑你與這些手下,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不過是目的在物,不願傷人,且念在你們食人俸祿,職守所在,心中有所作難,否則,你們早已橫屍多時了……”

這話雖說得盛氣淩人,卻不容呼圖克不服,因為他那此刻正躺在人家腳下寂然不動的幾個手下,功力均已臻於一流,而適才竟在人家一招之下便一齊倒地不起,連人家是怎麼出手的都未看清,委實是神乎其神,恍如兒戲,不費吹灰之力。

原先,他還以為那幾個手下人早已魂歸地府,命喪黃泉了,如今才知道人家手下留了情,隻是被製了穴道,適才也正因為目睹對方這等絕世身手,他心生畏怯,才沒有率眾繼續攻撲,形成現在這種對峙之局。

然而,盡管心中畏懼,身為領班卻不能當著這多人麵前就此示弱;尤其職責所在,縱然屍橫就地,血濺當場,也不敢放走來人,拚死也要把來人擒下。因此,未容對方把話說完,他便冷冷接口遭:“叛逆,話不可說得太狂……”

“呼圖克。”黑衣蒙麵人突然一聲厲喝,目射冷電,神威懾人:“對我,你趕緊改改你那稱呼,否則,第一個橫屍濺血的就是你。”

呼圖克一觸對方那逼人目光,禁不住心頭一懍,不由自主地連忙住口。

黑衣蒙麵人威態一斂,淡淡說道:“至於我是否說得太狂了,稍時你即可知道,不過我仍奉勸你們最好不要逼我太甚。”

語氣平和,呼圖克聽在耳內,卻格外地害怕,心念電旋,忽然改變了主意,麵色一正,道:“朋友,我願意跟你談談條件,這是破例……”

“至感榮幸。”黑衣蒙麵人笑道:“你且說來聽聽。”

事到如今,呼圖克再也顧不了許多,看了四周屬下一眼,說道:“你知道,守護大內乃是我的職責,彼此既無遠仇,又無近怨,閣下何必一定要跟我為難?雖然閣下身懷絕世武學,但在此重重圍困之下,卻也未必能闖得出去;莫不如放下盜取之物,隨我麵聖,我呼圖克願以性命擔保皇上免你死罪,並且……”

黑衣蒙麵人突然縱聲狂笑,聲震夜空。

“大領班,這就是你的條件麼?威迫又兼利誘,雖然十分動聽,可惜遺憾得很,我軟硬都不吃,為之奈何?”

呼圖克聞言方自變色,黑衣蒙麵人淡淡一笑,又自發話,語氣更加平和:“大領班,我說過我今夜此來,目的在物不在人,東西既已到手,就無須再為難你們,而且誠如閣下所說,彼此遠無仇近無怨,我也實在沒有為難你們的必要。我之所以遲遲未走,也正因為不願手沾血腥,閣下如果知機識相,就趕緊叫他們讓路,否則,我就隻有大開殺戒了。言盡於此,和與戰,全在閣下。”

言語態度都很懇切,但卻等於白說,呼圖克縱有讓路之心,卻無放縱之膽,當時一橫心,神色一轉猙獰,突然振臂瞪目大呼道:“你們都聽著,放走了叛逆,同罪論斬,株連家屬,橫豎都是死,不如一拚擒賊,上啊!”

此言一出,果然收效,厲叱起處,蔭個紅衣喇嘛與四名俗裝侍衛同時閃身拔起,疾若鷹隼般,向黑衣蒙麵人飛撲而至。

黑衣蒙麵人也知無法善了,雙目暴射懾人寒芒,縱聲怒笑:“呼圖克,這可是你逼我的,我不信殺不盡你們這些不怕死的東西。”

信手一揮,慘呼隨起,六個撲出的侍衛中立有四個如斷線風箏,飛出丈外,墜落瓦麵。

另兩個紅衣喇嘛雖然功力較高,躲過致命一指,卻仍然難逃厄運;黑衣蒙麵人倏揚冷哼,遙空兩次出掌,兩個紅衣喇嘛心脈寸斷,五內俱碎,一聲也未哼出,便即狂噴鮮直,倒死就地。

這等絕世武功,委實令人魂飛膽落,屋上屋下頓時大嘩,亂成一片。

紛亂中,黑衣蒙麵人突發一聲龍吟清嘯,衝天拔起,身化長虹,向夜空中疾射而去。

呼圖克須眉俱顫,一聲厲喝,點足騰身,飛離屋間,躡蹤疾撲。

黑衣蒙麵人一陣震天長笑:“念你平生尚無大惡,饒你一命,滾!”

頭也未回,袍袖微拂,大喇嘛呼圖克便如遭重擊,身形一窒,一聲悶哼,倒翻下墜,如此高空,距地麵少說也有十餘丈,雖說黑衣蒙麵人掌下留情,未施煞手,這一跌下去,也要磋個腦漿進裂。

不知是誰突於此時揚聲大呼:“不可放走叛逆,放箭!”

屋下那難以數計的禁軍,隨即個個矢簇向空,眼看就要箭如飛蝗,如雨而出。

薯地裏,數十丈外響起一聲震耳霹靂:“住手!”

一條魁偉人影劃空射至,先伸手接住呼圖克,雙臂微振,把呼圖克高大的身軀向那驚慌失措的侍衛群中拋去。

接著身形一掉,撲向黑衣蒙麵人,遙空探掌,向黑衣蒙麵人印去。

來人恍若神龍,功力高絕,身法如電,救人、攻敵於同一刹那,立刻震懾全場。

巨靈般大手,轉眼欺至黑衣蒙麵人背心。

黑衣蒙麵人一聲輕笑:“傅侯神威,誰敢輕攫銳鋒?”

突然回身,舉掌相迎。

砰然一聲大震,黑衣蒙麵人身形微頓,落回瓦麵,來的人魁偉身形卻被震得斜飛敷尺,滿含驚異的輕“噫!”一聲,身形複起.迎麵疾撲,兩次出掌,掌風如潮.顯然這次他又加提了幾成真力。

入目威勢,黑衣蒙麵人似乎有所顧忌,沒再硬接,身形側滑半尺,輕而易舉,堪堪避過,說道:“螢火之光自知難比中天皓月,侯爺可否暫時高抬貴手?”

或許是因為他能一連躲過來人舉世無匹、向無虛著高絕兩招,也可能是因為他話語中帶有懇求意味,來人果然未再追擊,但卻毫未放鬆地跟著射落太和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