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這少女在吳蓀兒雙眸中的映像驀然間變得黯淡,一個眨眼間,吳蓀兒心神皆疲,緩緩軟倒在地,昏睡過去。
吳人傑歎息轉身,一瞬間像是蒼老了數倍,顫巍巍模樣使人不忍卒睹。隻見他走到吳蓀兒身前,緩緩彎下腰來,老樹樹皮一樣的右手在吳蓀兒臉龐上空緩緩滑過,吳蓀兒皺起的眉頭頓時舒展。吳人傑雙眼有些朦朧,揮袖間將吳蓀兒送入己身虛界。西皇引動她觸碰到遠古記憶,耗費了她太多的心神,在那裏麵,她可以恢複的更好。
吳人傑嗬嗬苦笑——不知為何,他連苦笑聲都是嗬嗬,道:“當年黃芽公主擅作主張,留下七翅龍鯉,的確是我不滅天朝之責。隻為此一點,我皇鎮壓黃芽公主祖樹之下五百年,時時刻刻承受心火煎熬,至今不得出。此罰,西海當年是認可了的。如今又反悔,恐怕於理不合!”
聽聞吳人傑如此一說,高天之上,那赤腳少女一步步走下虛空,如同有實質的台階承托。赤腳少女一步步走到吳人傑身前,踏足九重之高樓,笑道:“我見過你!”
吳人傑麵露詫異,他雖看不到西皇真容,那種血脈傳承之氣卻斷然做不了假。活了幾千年,他不認為自己曾麵對這種血氣。
“還是在這裏!”少女輕笑嫣然,遙想當年,“那是小魔第七次逃進三千紅塵界??????當然,在他看來,那是第一次。我捉他到西涼,來到這裏,看到過一個老頭拿棍子追打一名不滅天朝巡狩者。
吳人傑滿臉震驚之色,幾千年了,他至今忘不了洛水城中發生的那件羞辱事。當年的吳人傑還是一名意氣風發有誌於長生的年輕人,無愧於“人傑”之名,取得了二十年一曆的巡狩者之位。那是他進入西涼的第一個年頭,兩萬裏土地他來來回回走了數十次——什麼都沒發現!
那時的他是何等的大失所望?原本想在西涼巡狩邪修異修,建立一番功業,這樣無需等到數年之後的大比就可以進入皇城小世界。可是傳說中神秘玄妙的西涼,竟是外界凡人世界般模樣,這給了他很大的打擊。失望沮喪中,他進入了洛水城。
洛水城是一座很奇特的城,他在城門之外望著它的時候就知道。但具體奇特在哪裏,他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久遠到那時候已經是千年以後的那一場輪回的輪回之末。這是一座有魂的城,而且吳人傑知道,洛水城的城魂,有主!
當然,這些東西,當年他都是不知道的。他獨自走入城中,像一個過客,在別人的世界裏走來走去。或許是犯了某個人的禁忌??????好吧,他承認是他偷喝了一碗勾動他酒蟲的奇特桃花酒。之後就是一段他很不願憶起的悲慘時光——他被困洛水城中——他兩千年都想不通自己一個洞神境修為的修士,為何竟是逃不出這座城。兩千年後他才知道,那都是洛水城城魂做的好事。
他被這碗酒的主人,那詭異邋遢老頭拿根拐杖追打得上天入地欲生還死,也就是在這段時間裏,他的性格精神,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徹底顛覆。
被那老頭打得死去活來,他哪裏有機會去看旁邊來來往往的人裏,有沒有邪修異修。更何況就算他去看,也未必能認出其中一個會是西海龍族的皇,傳說中的西皇。
吳人傑苦笑無言,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光,恰恰被身前之人看到,任誰都不能淡然視之。
赤足少女咯咯輕笑,打趣道:“不隻是你,他我也見過。”少女轉頭看了看跪倒在地的褚莊,話語中有不可抑製的嘲笑之意:“他可比你慘多了!”
“被人倒吊起來折磨,當然很慘。”褚莊劇烈咳嗽,咳出一口口淤血來,悔不當初。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妄自尊大,抵抗西皇的威勢。弄得心神遭到重創??????就像當年,他自不量力,明知不可為,還揮劍向那老頭,弄得自己裏外不是人。
“我還見過他!”赤足少女仰頭看了看高空之中走下來的楚三千,“相比之下,他可比你們幸運多了??????至少我看到的時候是這樣!”
吳人傑褚莊俱是猛地抬頭,麵帶不善看向楚三千。兩人在那老頭手上,都沒少吃虧。現在來了個沒吃虧的,自然被他們所敵視。
才剛剛步步踱下高空,還沒來得及喘口氣的楚三千愕然掃視——這麼倒黴,又沾上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