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蜀道前，桃林裏，絕望的兩條路（四）
或許是因為楚三千身上淡淡的桃花香味不似那些臭漢子，走近了的婦人並沒有像對往常那些想吃天鵝肉的癩蛤蟆那般送出一腳，而是送上了整個身子，柔軟的大胸脯緊貼在楚三千結實臂膀上，婦人竟有些難舍。暗暗定了定神，婦人臉上露出的依舊是嫵媚笑意，膩聲道：“小哥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吧？”
楚三千顯得有些窘迫，臉憋得通紅，好不容易點了點頭，小聲問道：“這裏就是銷魂引？爺爺說來城裏一定要來銷魂引看看，不看看就白瞎了這一世。還說要是我不來，就不讓我繼承家業······”
這不應是一個沒見過世麵的少年所能說的話，然而楚三千卻不得不說。眼見婦人並沒有把他迎進去的打算，顯然並不相信他身上有足夠的銀兩。在西涼城無聲存在了那麼多年，楚三千自然知道，這時候必須要讓這婦人知道，自己還真就是來銷魂引銷魂——而且是被一個曾經來過的人告知——自然是帶了足夠的銀兩的。
那婦人眼色一變，意識到原來姐妹們都看錯了這寒酸少年，有些凜然，開始小心起來。西涼有很多富庶的桃農，其中有很多都沒見過世麵，然而卻從不缺銀兩，有的看起來極其寒酸，千兩銀錢卻是有的。千兩，對那些大門大戶而言不是很多，然而卻是西涼城大多數百姓終其一生吃穿無虞也花不完的財物用度！
得罪了普通恩客或許沒事，但若是惹惱了這種人物，她們這些本就落魄的姐妹，可真就沒有活路了。
悄悄向另幾個對街攬客的姐妹使了個眼色，這婦人甩著手帕輕輕拍了拍楚三千胸膛，久在此間營生，自然知道手前有些硌手的堅硬物事是何物，越加肯定那猜測，在楚三千麵前甩了甩手帕，另一隻手則趁機捏了捏腰間佩籮，膩聲道：“小相公原來真是客人啊！可把奴家給嚇壞了，奴家還以為是城外的強人來踩點兒來了呢！大爺快裏麵請，小四兒，快來招呼著！”
她這聲音已比方才大了許多，顯然是為了提醒門內，這可能是一條大魚，切不可怠慢。另幾個閑著的婦人在這婦人使眼色之時就意識到了什麼，一股腦都走上來，小爺大爺相公叫著，或推或拉或直接用身子擠，把楚三千逼進了那並不寬大的門裏，希望這少年能忘記方才被怠慢的不快。
楚三千並不以為這些婦人的身子有多肮髒，臉上的羞紅浸染到了耳朵——很簡單的一件事——扭扭捏捏走進了銷魂引。
門內，自然有那得了暗示的小廝小四兒彎腰等著，看到楚三千一進門，立刻深深鞠一大躬，顛兒顛兒輕跑到楚三千身側稍後，眼瞳靈光閃閃顯示著聰慧，亦步亦趨細聲說道：“相公請這邊走，堂裏熱鬧有趣，雅間兒安靜，小築邃雅，請問相公是想······？”
楚三千顯得有些惶然無措，新換上的年紀更小些，長相也更清秀些的女子知道這極有可能是一條大魚，不敢怠慢，看著那小廝甩帕膩聲道：“我說小四兒，平日裏看你倒是挺機靈，怎麼今日反倒犯起傻來？像小相公這般純淨的人兒，怎麼能和那些俗物呆在一起？雅間兒雖安靜，但想來相公不願意進這冷寂之處，自然是要小築了！”
那小四兒點頭諾諾，臉上露出悔恨神色。一邊在稍後方引著路，一邊自摑了臉，道：“海棠姐姐教訓的是！今兒我是真真犯了傻了！相公請這邊走，保準兒給相公一個滿意的地兒······”
楚三千臉上紅意稍褪，心中感歎。這兩人的一唱一和，相當完美，毫無破綻。小廝們自然不能代客人做主往哪裏坐，然而察言觀色事先知道客人大概身份性格，確定客人能坐到哪裏，然後正合客人心意告訴他坐哪裏，卻是招攬回頭客很重要的一點。銷魂引或許不需要這般，然而這是此行業的規矩，不容變，不容侵犯。這一問一答一請罪，很自然避過了那絲極小處的冒犯，很是實用。
還有這小廝在客人身側稍後引路，更是讓客人覺得尊貴，這一點，卻是銷魂引首創。數年前引路小廝往往在客人前麵半退著引路，既不方便，又顯得不尊重客人。但那時極少有人將這一點看進眼裏，直到一名小廝的出現。
這小廝，叫做鍾二牛。銷魂引的姑娘們叫他小牛，因為這種院子裏，極少有如他這般魁梧高大壯實，卻依舊很吃香的聰慧小廝。
伴著隱約的壞笑聲和輕吟，楚三千呆呆走過銷魂引大堂，走向後院，不敢輕動除雙腿外的任何一部分身子——每一次輕動，都會觸碰到身旁這名叫海棠的女子的柔軟身子，淡淡的香味加上曖昧的熱度，這一次，楚三千不是裝出的緊張。
那小四兒試探恭維道：“看相公大富大貴象，卻很陌生，不知相公從哪裏來？”
楚三千訥訥道：“我家在桃淵那邊，很遠。”
這小四兒心中了然，知道十有八九不會錯了，這少年的確是一條大魚。桃淵懸崖邊的桃林地險，稍不留意就會被神秘的桃淵給吸進去。但那裏出產的桃子卻很受西涼之外的人歡迎。所以那裏的桃農往往富庶——冒更多的險，得到的自然是更多的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