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佳月站在門口,雖不知那張大娘說了什麼,卻也覺得這婆媳二人真是聯手演的一出好戲。
她冷著臉走了幾步進到屋裏,往茶杯裏倒了水,將茶盤重重放在案幾上,發出“咚”的聲響來。
秀才娘子與張婆子嚇了一跳,一個也不說什麼扇耳光了、另一個也不硬拉著人打自己,俱都愣愣地看著她。
十四歲的小姑娘膚色瑩白似玉,清麗無雙的鵝蛋臉上眉如墨畫眸若點漆,拿清澈的眼看著她們,菱角般紅潤的雙唇開合,“張大娘,張婆婆,吃茶。”
她硬邦邦地說道,順手將娘親若香的手從秀才娘子粗糙有力的大掌中掰了出來,隻見手腕那處已然留了一圈淤青,怕是疼的很了。
她這一下,倒將一屋子的人都弄地有些不知所措。
張婆子“嗬嗬”幹笑了兩聲,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的咕噥,“好,好,吃茶。”
“吃什麼茶!”緩過神來的秀才娘子卻一甩手,麵帶不屑地看著杯中浮著細碎茶葉和白沫的水,嘴角微撇,“也不知從哪個倚角旮旯翻出來的,沒的吃壞了人。”
剛伸手去接的張婆子聞言,頓時將幹枯皺皮的手掌縮了回去。
若香臉上有一絲尷尬,不過在震驚、氣憤以及無奈的神情下,倒沒人注意。
蔣佳月站在那裏,拉著她的手腕輕輕慢慢地揉著,一行等著張家的人說話。
“嘿嘿,月丫頭。”張婆子咧開嘴,露出發黃疏漏的牙來,想再拉蔣佳月的手,卻見那正冷清著臉,替娘親揉著的小姑娘,素手瓷白,十指纖細修長,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粗糙的大掌,不知怎地有些不得勁,便收了回去,麵上仍是進門時慈祥和藹的笑意。
“月丫頭,方才是婆婆和你大娘的不是,嚇著你了吧?”
“沒有,隻是這大熱天的,動動便是一身的汗,婆婆有什麼事就坐在那裏喝口茶慢慢說,何苦折騰自己。”蔣佳月挨著若香坐在東麵擺著的椅子上,不疼不癢地說道。
“說起來,是婆婆對不住……”
“大娘!”張婆子甫一開口,若香便將話頭打斷了去,“大娘,這事我知道了,您和秀才娘子先回去吧!”
這裏頭果然有文章。
蔣佳月方才一進屋,便瞧見案上擺了用油紙包著的兩盒東西,又聽她們說著“親事”之類,左不過是想讓自家同意退親罷了。
娘親的態度,與晌午時截然不同,顯然是被張家說動,回頭定然要與自己說其中緣由的。
她本身亦不想再綁著這門親事,張家人捧高踩低嫌貧愛富,又那般惺惺作態,沒的叫人看了笑話,因此也不說話,隻聽那秀才娘子嘴裏還不依不饒:
“蔣娘子不妨說句實話,怎麼著才願意放過我兒?”
“秀才娘子說話何必這般難聽!”若香終是怒氣上湧,“我既說知道了,又不像那等不要臉麵的人,自然沒有再纏著你家的道理!請回吧!”
說著,將兩盒點心自案台拿過,扔在她手中,拽著蔣佳月進了裏屋。
其幹脆利落和氣魄,倒叫蔣佳月真正兒見識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