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一驚,心知隆科多已經了解真相,還是識趣為妙。“是!我聽舅舅的話。可是,可是,何以善其後呢?”“善後”事宜就是如何處置金桂母子,生男生女還不知道,此時無從談起。隆科多想了一下說:“這要看皇上的意思。反正金桂會賜給四阿哥是一定的。”胤禛歎口氣:“我實在不願意要那個醜婆娘。”“這還不好辦嗎?給她擱在一邊就是。”
說完,隆科多起身告辭。胤禛送到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大惑不解,不由得站住腳,將隆科多一把拉住。“舅舅,算日子不對啊!”
“是的!”隆科多用手指敲著太陽穴說“大家都在奇怪。”
“如果另有隱情,舅舅,這可是非同小可的事!”
“當然,不過。”隆科多用很負責的神態答說:“決無隱情!”
所謂“隱情”,意思是指另有種玉之人。既然隆科多這樣說法,胤禛便正麵提出疑問了。“懷孕十一個月而沒有生產的,沒聽說過,舅舅,這又怎麼說?”
隆科多有點光火,因為四阿哥的語氣,倒像是必須他應該提出解釋似的,這也太不明事理了!因此,他淡淡地答說:“這得請教大夫。我哪知道。”胤禛心知自己措詞不妥,已引起誤會,急忙歉意地說:“舅舅,我是擔心,十一個月不生,生下來倘是個怪胎,怎麼得了?”此言一出,隆科多大吃一驚,心想,這話不錯啊!說不定就是個怪胎。行官中出此妖異,傳出去必生種種荒誕不經的流言,而皇帝亦必定厭惡異常。這可不能不早為之計。
“不會的!”隆科多先要把胤禛安撫下來,“我知道。不過,舅舅,倘或不幸而言中,又怎麼辦?”隆科多想了一會兒說:“我有辦法,我得馬上趕回去布置。”
金桂懷孕早過了月份,說不定就在此刻已有陣痛。真生了怪胎,宮中不知會亂成什麼樣子?一想到此,隆科多憂心如焚,策馬狂奔。到了山莊,由西北的一道宮門入宮,立即找了康福來商議。“有人說,金桂懷的是個怪胎,所以十一個月不生,這話很有點道理。”
此話一出,康福的眼睛瞪得很大。隆科多接著說:“這個猜測,也在情理之中。莫非就沒有人說過了?”
“沒有!”康福接著說道,“回大人的話,有個說法,正好相反。”
康福將聲音壓得極低:“傳說,大舜爺爺在娘胎裏懷了十四個月,如今金桂所懷的,說不定也是個龍種!”話還未畢,隆科多大喝一聲:“閉嘴!”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將康福的臉都嚇白了,他用抖顫的聲音說:“這可不是我瞎編的話!”
隆科多知道,廢太子的軒然大波,不過暫時平息,糾紛仍在。大阿哥被幽居;八阿哥削爵囚於暢春園;十三阿哥圈禁高牆,骨肉之禍,都起於想奪嫡而登大位。如今若說金桂懷的是龍種,不就表示四阿哥會當皇帝?這話傳入皇帝耳中,必定會追究此說的來源。那時牽連在內的,沒有一個可以活命。他嚴厲的警告:“如果我再聽說,有人這樣子在胡言亂語,我可不管是誰說的,隻奏報皇上,先割你的腦袋。”
這一下,康福越發麵如死灰。隆科多心想,可不能把他嚇得心智昏迷,不能辦事,因而神色便緩和了一些。
“如今再說金桂。她如果好好養下孩子來,該怎麼處置,到時候再說。咱們要防她的怪胎!隻有一個辦法。”這個辦法是隆科多在路上想好的。找個偏僻無人到之處,讓金桂去待產;要派人戒備,將她隔離開來。倘或生下怪胎,連金桂一起弄死,在深山中埋掉,報個“病斃”備案就是。
“這件事不難辦。最要緊的是,必得派謹慎的人,不能泄漏一言半語的真情。辦完了,我重重有賞。倘或嘴不緊,我想,”隆科多微露獰笑:“他那張嘴,從此就不必吃飯了!”安排好了最壞情況的應付之道,隆科多才有心思去對付皇帝。
他知道像這樣的事,其實算不了什麼,大家子弟偷個把丫頭或者年輕老媽子,無非為飽食終日無所事事的姨太太、少奶奶添些閑談的材料而已!何況皇子?所嚴重的,就在四阿哥是個極講究邊幅,開不起玩笑的人。隆科多認為要衛護四阿哥,最要緊的一件事,是如何保全他的麵子。最好讓皇帝不生氣,不生氣就不會責備。如果要責備,最好私底下數落,不要當著皇子,尤其是在太子麵前責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