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以外,康熙皇帝又派禦前侍衛阿達色,連夜馳往西北軍前,立召大將軍允禵回京。很顯然,康熙皇帝是怕自己一病不起,所以召回允禵,以備繼位。
到得十一月初十,禦醫悄悄向隆科多報告皇帝的病,康熙皇帝年邁體弱,已無可救藥,隨時可能賓天。這些話在隆科多心中,激起了極大的波瀾,與胤禛所商定的密謀,是不是付諸實行,此刻到了必須作最後決定的時候了。如果要實行,目前的時機很好。封存的鐵盒,皇帝已命侍衛取了來,就放在禦榻枕邊,侍疾的皇子都曾見過,也都知道,內中所貯,是詔示大命所歸的朱諭。因此,一旦宣諭,無人會覺得突如其來。
其次,侍疾的經常是隆科多一個人,要下手機會實在是太好了。可是這件事做起來雖不難,自己卻還嫌膽量不足。他很想跟胤禛再商量商量,無奈他人在齋所,雖然每天三次派侍衛來向皇帝請安,卻決不能托此人傳遞密信。
這樣躊躇不決地考慮到十一月十三,他通前徹後地想了個遍,認為這件事做了並無後患,終於下了決心。“你回去跟王爺說!”隆科多告訴胤禛的侍衛,“皇上的病情不好,請王爺隨時準備奉召來送終。”
這天傍晚,禦醫請脈以後,向侍候在寢宮外麵的眾位皇子說:“皇上的大限到了,不是今天的後半夜,就是明天上午。”於是隆科多向皇八子允禩說道:“八阿哥,我看該召三阿哥、四阿哥到園裏來,如何?”
“應該!”
隆科多即刻派人分頭去召請。誠親王在大內,路途較近,首先到達;雍親王遠在南城天壇,一時還到不了。
“皇上此刻睡著了!”隆科多看一看表說。
說著,複又返身入內。誠親王允祉跟他的幾個弟弟,都不敢跟了進去,因為清朝開國之際父子叔侄兄弟之間的倫常劇變,不一而足。康熙三十八年,廢太子曾有窺伺父皇居所,意求不測的逆謀,皇長子心地糊塗,皇八子居心叵測,別的皇子也好不到哪去!因而康熙皇帝寧願將自己的安全托諸異姓至戚,對親生之子防範極嚴,像寢宮這種重地,錯走一步,便有大禍。所以不奉召喚,決不敢擅自入殿。
皇上醒過來了,精神仍然委頓異常,用微弱的聲音問道:“什麼時候了?”
“酉末戌初。”隆科多剛說完,小金鍾就響了、一共打了七下。
“今兒幾時啊?”
“十一月十三。”隆科多說,“禦醫說了,一交了大節氣,皇上就會一天好似一天,年下一定可以康複。”皇帝微露笑容,顯然感覺欣慰。
“西邊的人去了幾天了?”他又問。他指的是去找十四子允禵的人。
“初十去的,三天。”
“年裏怕來不及了?”
隆科多知道,皇帝的意思是,大將軍允禵在年裏趕不回來。這是一定的,來去決不能這麼快。想了一下答說:“反正遲回來、早回來都不生關係,皇上不必因此煩心。”
“我不煩,反正已經安排好了。”皇帝一麵說,一麵將眼睛複又閉上。
“是!”
隆科多答應著,發現眼前隻有他一個人,做什麼事都不會有人知道。隆科多很小心地伸手到他鼻孔前麵試探,幾乎覺察不出呼吸。這使得隆科多又記起禦醫的話:“皇上虛弱極了,保不定睡著睡著就咽了氣。書上所說的‘無疾而終’就是這個樣子。論起來也是一種福分。”果然如此,駕崩不一定由自己發現,倘若“大事”正好出在自己離開時,豈不一切都措手不及了。就這樣在考慮時,發覺皇帝臉色突變,喉頭呼嚕呼嚕地直響。這是在“上痰”了!一口氣接不上,就會撒手塵寰。隆科多心裏有些亂,急切間拿不定主意,或者說是拿不出主意。不知道該幹什麼?皇帝倏然睜眼,很吃力地說了一個字:
“來!”
“奴才在這裏。”隆科多走到床前,還有兩名太監也上來伺候。皇帝掙紮著伸手到枕頭下麵去摸索,有個最貼身的太監梁英便問:
“取鑰匙?”皇帝以目示意,手也不動了,於是梁英為他從枕頭下麵將鑰匙找了出來。
皇帝指一指,示意交給隆科多。“倘或我不行了,”皇帝斷斷續續地說,“這裏有交代!”他將頭側過去,看著放在裏床的小鐵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