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偷到這裏來給四阿哥看,這件事太危險。”隆科多說,“照我看,四阿哥也犯不著這麼做,萬一出了事,洗都洗不清。”胤禛當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他曾經考慮過,隻要讓隆科多看一看,也是一樣,隻怕隆科多未曾看清,傳述不確,誤了大事。如今隻好退而求其次了。
“那麼,舅舅能不能找個機會,看它一下呢?”
“這倒可以想法子。”
“請舅舅盡快看了告訴我,不過,”胤禛加強了語氣說,“務必請看清楚,隻字不能錯。”
“這一點記性我還有。”隔了四天,隆科多興衝衝地來了,一看他的臉色,胤禛便知所謀有成。請到書屋,親自關緊門窗,才動問究竟。
“朱諭是這麼寫的。”隆科多蘸著茶汁,在大理石的桌麵上一個字、一個字地寫,寫了即抹去。一共是十個字:“傳位十四阿哥胤禵欽此”。
胤禛問:“就這十個字?”
“還有年月日,是‘康熙六十一年六月初二禦筆’,共十二個字,又用滿文重複了一遍。”
“舅舅,”胤禛問說,“不曾看錯一個字?”
“不曾看錯。”
胤禛思索良久自言自語道:“如今隻有移花接木”。
“如說假寫一張朱諭,把真的換了出來,是絕對不行的事,萬一皇上要取出來檢查一下,不是要拆穿了,萬萬不可!”隆科多失色道:“那可是不能開玩笑的事!”
胤禛道:“舅舅,我們現在已是在弦之箭不得不發了,即使我們罷手,老八他們會不會罷手?到那時你的項上人頭能不能保得住是個問題,如果你現在當一個縣令,那倒是很安全,兵家有雲‘險中求生’,隻有我奪得皇位,你做宰相,我們才能共圖大業,名垂青史。”
胤禛眼中射出兩道犀利的寒光落在隆科多身上,隆科多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那假寫一張朱諭備好,隻有見機行事了”但他看胤禛堅定的態度又改口道。
“可是皇上的筆跡,眾阿哥都認識。”隆科多苦笑了一下,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這還用我教你?”胤禛說道:“這事並不難。多練習幾次就行了。” 胤禛繼續緊盯不放。隆科多自言自語:“這可得機緣巧合才行。”
胤禛道:“等到了最後的時候,瞅準時機,再來個移花接木。”
隆科多看著胤禛果斷的眼神,心想:“我沒有選錯人!”隆科多沒再說什麼,點點頭。隆科多的書法別人不知道,胤禛是知道的。因為他在康熙的身邊時間最長,所以最了解康熙的筆跡,那種別人難以臨摹的神韻,隆科多是了解的.沒事的時候,隆科多總是以練習康熙的筆跡為樂,這次可真派上了用場。
經過幾個晝夜的研究,隆科多翻出所有有康熙筆跡的東西逐一臨摹,然後又假設了“出大事”皇帝駕崩時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他知道,隻有在以下極特殊的情況之下,自己才可以下手:第一,這必須是皇帝已死之後,才有機會。如果皇帝在彌留之際,吩咐開讀朱諭,亦無所施其技,否則,皇帝先就看出來了。隆科多想到,皇帝“大漸”時,自然諸王侍立,等著送終,所以在隆科多開讀朱諭時,必然有人亦步亦趨地跟著,想下手談何容易。因此,隆科多認為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惟一可能成功的情況是,皇帝駕崩時,隻有自己一個人承受“末命”,然後拿出假寫的朱諭示眾,死無對證,沒有人能說它出於偽造。而這一種情況,是出現的可能微乎其微。不過,這就要看胤禛是不是做皇帝的命了。
由熱河回京後,康熙皇帝複於十月二十一日駕臨南苑行圍。到十一月初,由於受寒的緣故,康熙再次病倒,隻好聽從禦醫的話回駕至海澱的暢春園養病。
這一次的病勢很不好,最主要的是皇帝自己覺得衰老了。過去皇帝從未將生病視作一件嚴重之事,常是一麵服藥,一麵處理政務,在病榻前召見大臣,而這次卻大為不同,精神委靡、倦怠的神色,一直浮現在臉上。因此,幾件大事,他都命年紀較長的皇子代勞,第一件是批閱章奏,命皇三子誠親王允祉代勞,這等於太子監國。因為皇長子允禔、廢太子允礽,均在幽禁之中,允祉就是最年長的皇子了。第二件是冬至南郊大典,皇帝命皇四子雍親王胤禛代替自己前往,這是照例要齋戒的,住在齋所要好幾天不能自由行動。當此緊要關頭,忽然有這樣一個差使,胤禛大為焦急,隻好假意上奏,說聖躬違和,懇求侍奉左右,結果是皇帝不許。第三件是致祭孝東陵,特派皇五子恒親王允褀前往。孝東陵在世祖順治皇帝孝陵之東,葬的是康熙皇帝的繼母孝惠章皇後,康熙皇帝天性純孝,雖為繼母,視為親娘,奉養到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病逝,第二年四月下葬,至今不過四年,康熙皇帝是聽說孝東陵的工程微有缺陷,特命允褀趁冬至掃墓致祭,細加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