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傍晚墨蘭才進門,還來不及洗手做羹湯,就被朱櫻攔住“請”到李氏房裏,直接帶了進內間。
周舫之和丁玉竹都在,表情都很嚴肅。
李氏腰板挺直坐在桌前,緊繃著的臉上泛著青光。一手握拳搭在桌沿。手邊擺著一根尺餘長的青竹杖,墨蘭一眼便認了出來,就是那日將周舫之打得哀聲遍地的周家家法竹杖。
自墨蘭進屋開始,看著她行禮問好,李氏就一言不發。微腫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她的臉,眼裏的怒火似乎隨時都能迸了出來,再將她燒成灰燼。
李氏的唇本來極薄,這時緊緊的抿著,形成一條堅硬的唇線,唇角向下勾,如弓弦一般,唇色都幾不可見。
房裏的人都知道,這時李氏的怒氣一觸即發,所以誰也不敢出聲。就算丁玉竹的眼裏掩不住的幸災樂禍,臉上卻不敢露出丁點笑意,隻是時不時的往墨蘭瞥上一眼。
周舫之也是一般這樣看她,不敢說話。
屋裏靜得能聽見呼吸。
墨蘭含笑束手而立,坦然的看著李氏,也不說話。
半晌,李氏突然揚手重重的在桌上一拍,“啪”的一聲,桌上的水壺杯盞跟著顫抖起來,“劈叭作響。
周舫之轉眸看著李氏,聲音微微的打顫,“娘,您……”
“你給我閉嘴!都是你惹回來的禍害!”李氏衝著他瞪圓眼睛,大吼一聲,便將他後麵想勸解的話逼了回去。
周舫之隻得無奈的看著墨蘭,帶著心疼又愛莫能助的表情。
李氏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家法,向墨蘭恨聲道,“今日,我要為你請家法,還不跪下!”
墨蘭昂首向她,淺笑,“娘,墨蘭有何錯處,還望娘明示。”
李氏見她無所謂的樣子,心中怒意更盛,“哼哼,明示?好個厚顏無恥的女人!自你進門以來,狂妄自大,目無尊長,鬧得家無寧日的,我請家法,居然還敢問我********?”
其實墨蘭在進門第一眼,就瞥見床上攤著的那件雲織錦長裙,心裏明白李氏的這番怒氣從何而來。為的是她洗壞的衣裳,都是她故意為之的。所以李氏此時的衝冠怒氣,於她而言,實在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嘴上卻是不認的,冷冷一笑,昂首將目光迎上李氏高舉著要打下來的手,“娘的話墨蘭不敢認同。墨蘭過門不過幾日,凡事皆以周家為重,娘為先,娘指左,墨蘭不敢右,娘說往西,墨蘭不敢往東。隨處一問,人人皆可為證。”
“不是墨蘭自抬身份,事實擺在眼前。墨蘭是禦口親封從六品女官,身份不比普通女子,卻在周家洗衣做飯,不是順服是什麼?不是孝心又是什麼?更何況,娘請三思。”
墨蘭伸手一比自己的官服,“墨蘭官服未除,娘不問青紅皂白的這一棍子下來,怕就免不了個毆打朝廷命官的罪名。墨蘭若不追究,便是對朝廷不敬,對皇上不忠。國法家規,國為先家在後,這個道理,娘不該不懂。”
李氏被墨蘭的一番話震懾住,縱然氣得渾身發抖,手中的家法卻遲遲不曾落下。她開始也是氣昏了頭,隻想到以前的墨蘭是常吃家法的,倒是忘了這茬。別說這時墨蘭的身份,單是她身上這件,皇上親手賜下的從六品官服,她就是碰也碰不得的。
周舫之見狀,忙乘機向前一步,扶著她的手勸,“娘,您別氣,氣壞了身子可怎麼好?慢慢兒說,墨蘭一向孝順,她……不是故意的。”
李氏一聽,便將怒氣全撒在他的身上,用力甩開他的手,喝道,“什麼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孝順,她還敢提個孝順,娘不被她氣死,那是娘命大!”
說著,李氏掄起家法就往周舫之身上亂打,“你個不孝子,偷了我的全參卻換來這麼個禍害精,你就是故意想氣死娘!虧得我養你這麼大,要你作甚,要你做甚?”
周舫之紅了臉不敢吭聲,隻好抱頭由她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