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十八驍騎之言子光傳(2 / 2)

言子光的父親——一個終身浸潤在江南煙雨和詩書裏麵的秀才,在得知兒子的決定後,隻是重重歎了口氣:“我兒,你的心誌固然好,可是,戰場無情,你卻連隻螞蟻都沒踩死過啊~”

言子光明白父親所指,隻是不卑不亢的回答:“家國有難,兒子怎能安心悶坐書齋苦讀?”

“武將有武將的報國方式,讀書人也有讀書人的~”言子光父親看著窗外的芭蕉煙雨,喃喃勸道。

“父親,我一直敬重您,什麼都聽您的。你希望我讀書中狀元,光耀門庭,我也希望。可是,你想要一個沒有骨頭的兒子麼?”言子光哽咽道。

言子光說的極是。北境危亡,有血性的青年都報名上了戰場,言子光的父親是鹿洞書院的講師,他自然明白,那每天都缺少的少年是去了哪裏。但是,眼前要去的參軍的是他的兒子啊,他盼了快二十年的唯一的兒子啊。他多麼明白,平日性情溫和的兒子,此刻如此激烈的據理力爭,那決心已經昭然若揭。他歎息一聲,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作為華族人,看到蠻族對自己同胞做下如此惡行,他的心裏也憤怒也激動恨不得立馬提刀去報仇。可是憤怒過後激動過後,他也就可以安然處之了。難道真的是江南煙雨浸軟了他的骨頭?言子光的父親看著目光堅定的兒子,有些迷惑。

“父親~”言子光看著失神的父親急切的喊道。

“你去可以。但是,為父說,讀書人有讀書人的方式~”言子光的父親看著兒子揮了揮手,不再說話,示意他下去。

言子光的臉上閃過一陣狂喜,然後奔了下去。

是夜,言父回到自己的書齋,看到那一排兵法書已經沒了蹤跡,不由得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這孩子~,看來我真是老咯~

言父關上書齋的門,回到了臥房。夫人在燈下做棉鞋。言父問:“你這是幹什麼~,今年的棉鞋不是已經做好了麼?”

“光兒不是要走了麼?我多做幾雙厚的,聽說北方比這裏冷多了~”言母不動聲色的繼續納鞋底。

“你說我依了這小子,是對還是錯呢?”言父呐呐自語道。

“這些我一個婦道人家可不清楚,既然你們兩個讀書的都認為這樣做是應該的,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言母頭也不抬的說道。

“你怨我把光兒送上戰場?”言父聽了這亦嗔亦怒的話語,笑了。

“我哪裏敢怨你?反正兒子也不是我一個人的~”言母輕輕瞪了言父一眼,然後又低頭忙活起來。

“嗬嗬,還說不怨。”言父走過來,把燈挑亮了些,然後接著道:“一個男子漢,還是需要去曆練一下,如果置家國不顧,那念書還有什麼用呢?”

“反正你和光兒都有道理,我不識字,說不過你們。你們說什麼就是什麼。”婦人說道。

“當初給光兒取名是不是取錯了~,子光子光,一點也不威武~”言父喃喃道,想起那年,兒子出生,問取什麼名兒,他想起前不久看的一首詩,脫口而出:“客子光陰詩卷裏,叫子光,言子光~”。此刻他看著窗外兒子屋裏透出的燈光,不由得苦笑一聲,哪裏有光陰詩卷哪裏有杏花消息呢?該死的蠻族,他罵了一聲,關上了飄雨的窗。

很多年後,在帝都天啟,一個名叫霍長的年輕將軍拜訪了垂垂老矣的言子光,言子光在看到少年清亮眼神的那一刻,就想起了那一年的長河。那個身披麻甲的少年,用蓄著水光的眼睛盯著從死屍堆裏伸出半隻手掌的他。

“我會重建輕騎營,總有一天。你要活著,等著看蠻族血債血償~”在言子光最後失去意識的那一刻,他似乎聽到一個稚氣的嗓音在他耳旁莊嚴的對他‘宣誓’。

這一次,那個名叫霍長的年輕將軍來到他麵前。他在半年前領著新建的赤羽營六次重創蠻族,殺敵無數,博得了“常勝將軍”的赫赫威名。垂垂老矣的他想起來了,那個記憶裏的少年如今正站在年邁多病的他麵前,孔武有力,英姿勃發,和當年霍大哥一樣。恍惚間,言子光還以為是霍大哥活過來了,一刹那,他什麼都明白了,他不由得笑起來:“你來了~”

“是的。我來了~”霍長也笑了起來,如初升的太陽一般燦爛的笑。

已經是新的時代了。言子光順著年輕將軍的目光看向自己不小心露出的那殘缺半邊的左掌,半隻赤紅的虎頭烙印瞪著淩厲的眼睛好像隨時準備從那殘掌上撲將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