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都走到這份上了,孟皇後反而是意料之外的鎮定。
她收攏雙袖,穩穩站在那裏,威儀端貴如舊,“竇玄,還不行禮?”
“聖上有旨,犯上作亂者,殺無赦。”竇玄冷聲回答。
孟皇後嗤笑,“你與魏善、馮遠道合謀,勾結定王謀害皇上,還敢矯傳聖旨?皇上在哪裏,本宮要見皇上。”不待竇玄答話,又道:“本宮與太子此舉,是為救護皇上而來。太子已奉皇上密旨,派人往南擊殺定王,他早已伏法,正被押送回京。眾將士聽旨,竇玄勾結定王謀逆,軟禁皇上,矯傳聖旨,罪無可恕!將其斬殺,助太子救護皇上者,爵封侯位,賞賜萬金!”
竇玄是個武夫,哪裏料到孟皇後竟然會有這樣厚的臉皮?
他跟人打架從未輸過,耍嘴皮子功夫卻不擅長,孟皇後一番長篇大論,他半個字也未回應。
太子當即現出怒色,厲聲斥道:“大膽竇玄,還不認罪!今日即便你能挾持皇上,等定王被押回京,你等罪行依舊會被查明!眾將士——竇玄謀逆作亂,罪當株連九族,你等隻是奉命行事,被竇玄蒙蔽。棄暗投明,協助救護皇上,既往過錯不究,論功封賞!”
他是永初帝親自冊封的太子,這十餘年中,雖然未必有多高的聲望,地位卻異常穩固。
儲君的地位僅次於天子,旁邊還有孟皇後這中宮娘娘,這般嚴辭厲色,還真能蠱惑人心。兵士們隻是聽命於主將,這些天不曾見過永初帝,皇上的旨意都是經竇玄之口傳來,更不知太子“羈押”的定王已然回宮,聞言雖不至於動搖,卻多少覺得疑惑。
夜色暗沉,火把晃動,映照在孟皇後臉上。
她端端正正的站著,姿態尊貴,“你們要抗旨不遵,繼續跟著竇玄作亂?”
目光徐徐掃過,多年養就的尊貴氣度畢竟非旁人可比,竇玄身後的兵士中,漸漸有人麵朝太子屈膝跪地。而後是第二個,第三個,參差錯落的,前後竟有十來個人跪地行禮。
竇玄的麵色難看到了極點,陰鷙的目光掃過,卻未動聲色。
氛圍霎時凝滯,有那十個人帶頭,兵士中有人看著這陣仗,難免也疑惑動搖。然而他們能戍衛承乾殿,自然也不愚蠢。皇上固然立了東宮,卻也將守衛宮禁的職責交給了竇玄,那幾乎就是把性命托付過去了的。說竇玄謀逆?並不太可信。隻是相處日久的兄弟中,有人帶頭投向皇後和東宮,多少如勸言一般,動搖他們的心誌。
而竇玄則還是巋然立在那裏,劍柄緊握。
孟皇後最擅玩弄人心,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便朝太子遞個眼色。
太子遂厲聲道:“神策衛和龍武衛已識破竇玄陰謀,趕來救駕。繼續犯上作亂的殺無赦,你們可都想清楚!”
他的話音未落,忽聽地上錚然作響,一柄漆黑的長劍呼嘯著飛來,端端正正釘入太子跟前的地磚。
這動靜委實太過突兀,且利劍出鞘,攜風帶寒,竟嚇得太子險些失聲,忙往後退了兩步。太子衛軍立時左右收攏,將他護在正中。
所有人的心神皆為這錚然劍音所驚,齊齊朝利劍飛來的地方望過去。
暗沉的夜幕中,宮燈朦朧,照不清楚那人的麵容。然而那魁梧的身影緩緩行過來,如峰嶽般挺峙,即便看不清麵容,那身隱然的威壓氣度,已叫在場的許多人心驚。漸近火把,他的麵容也漸清晰起來,冷肅的眉眼被火把映照,如同染了血色,叫人懼怕,不自覺的敬畏。
竟然是定王!
他怎麼會在這裏!
太子與皇後齊齊失色,竇玄身後的禁衛軍中,少數心存猶疑、正艱難抉擇的兵士,也霎時鬆了口氣。
“太子說本王已被父皇密旨羈押,正在回京途中?蒙蔽禁軍的是竇玄,還是你?”定王聲音冷厲,回響在承乾殿前,清晰落入在場所有人的耳中,“皇上已察覺太子和皇後謀逆,故將皇後禁足,密旨召本王回京,誅殺亂賊。皇上有旨,犯上作亂者,殺無赦!”
他一聲令下,竇玄隨即做出手勢,身後的衛兵中當即有利劍出鞘,將方才投靠太子——抑或早已被太子買通,卻未被竇玄察覺的兵士斬殺在地。
骨頭斷裂的聲音在靜夜中分外清晰,殷紅的血灑在地磚,被斬落的首級立時滾落在地。
太子自幼養尊處優,殺人也都是指使部下,半點不沾血跡,何曾見過這等場景?
那些帶血的驚恐麵孔被火把照得猙獰,乍然落入眼中,太子隻覺腹中痙攣般,猛然嘔吐起來。
承乾殿前的空地上,隻有太子的嘔吐聲傳來,一聲一聲,將太子衛軍的信心漸漸瓦解。
定王的出現讓情勢陡然折轉,羽林軍中隱藏最深的棋子已被拔除,那猛然的殺招已足以震懾人心。
暗夜的風鼓動墨袍,定王執劍在手,指向太子,道:“拿下。”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嗚!
蟹蟹小院子和芙露月仙的地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