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41.第一狗仔(1 / 3)

賈母驚訝地和王夫人對視一眼,問寶玉的話可是認真的。

寶玉笑著把筆洗翻過來,將底款晾給賈母看,又十分高興的講了出處。寶玉說話時,玉麵含笑,神采飛揚,全身從頭到腳都流露出喜悅之情。

這玩意兒已經不單純是值錢了,還是文人墨客的追捧之物,拿這東西出去炫耀,可比直接說自己有錢高雅多了,而且勢必要引得文人雅士富貴子弟都豔羨一番。

賈母覺得賈赦這個禮送的有點兒太重了。但看寶玉這麼喜歡,她也不好開口讓他還回去。

王夫人卻知道這裏麵的輕重,忙道不合適,讓寶玉趕緊把東西還給他大伯。寶玉的臉突然就糾結起來,他悻悻地依偎到賈母的懷裏撒嬌,手裏抱著那個筆洗便舍不得撒手。

賈母摟著寶玉,便責怪王夫人管得嚴了,“既然是他大伯好心給的,哪有不收的道理。”賈母轉頭就哄著寶玉,讓他放心留著,有她做主。

寶玉開心的笑起來,連忙謝過賈母,之後便捧著他的寶貝筆洗隨姊妹們去了。

王夫人說不得什麼了,便默不作聲。

賈母見了,便拍拍她的手背,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兒。

“我看時候也不早了,改日再來叨擾老太太。”薛姨媽忙起身道別。

賈母笑著叫她不必改日,明天就趕早來找她打牌。薛姨媽應承,這便去了。王夫人知道賈母之後還有事兒,也同薛姨媽一塊兒去了。

等人都走幹淨了,賈母才冷下臉來發愁。她兀自靜了會兒,方開口叫人去把賈赦找來。

賈母在心裏不禁感慨賈赦的變化。

原來老大沒出息的時候,她天天恨天天罵,甚至還想過隻要老大能改掉蠢病,讓她少活兩年也願意。可而今老大真出息了,而且這出息大了去了,短短數月間,一躍為四品監察禦史,再躍便為禦史大夫,幾乎可與丞相並肩了。賈母是又高興又害怕。高興自然是榮府的嫡長孫奮發圖強,仕途亨通,讓她終於可以和賈家的列祖列宗有個交代;害怕則有些說不清楚,或許是老大變得無情,和他漸行漸遠,終不是那個她隨便打罵的人了。

現在老大才是這個家裏真正的主心骨。

她絕不能讓老大心寒了。

賈母狠狠的舒了口氣。

賈赦來得很快,本分地和賈母見禮後,便不吭聲。

賈母瞧他這副不卑不亢卻挑不出錯兒的冷淡樣子,便有些鬱結在胸。

“特意叫你來,是有一件事要和你商議。”賈母口氣十分溫和。

賈赦:“您說。”

賈母:“以你的能耐,想來你也知道這消息了。便是容太妃托人捎話來,說是願意讓元春做齊王的側妃了。這真真是喜事一樁,元春這樣的年紀,還能有如此般好的歸宿,給榮府長臉,於她於你於大家都有好處。”

“能長一點兒臉是真的,便是別人談論時,說一句家裏出了個做側王妃的姑娘罷了。除了這點,還有什麼?難不成你們還指望齊王府能照顧咱們,成為榮府日後的倚仗?若是齊王府當初真有這意願的話,早前榮府沒能耐的時候他們就幹脆答應了,也不會提什麼條件。現在忽然改口拉關係,隻怕是另有所圖。請您老人家仔細想想,這般變臉比變天還快的人能指靠得住?”賈赦嗬嗬冷笑兩聲,“當然,若實在願意嫁就嫁吧,多說了又會嫌我煩,或是又覺得我心存什麼惡意了。大丫頭又不是我的女兒,我也沒資格過多置喙什麼。”

“瞧你什麼話,我這不正和你商量麼。”賈母蹙眉道。

“那我該說的也已經說了,還是以前的態度,不同意。”賈赦幹脆簡潔道。

賈母躊躇地望一眼賈赦,“這事兒你就不能為了你的侄女兒,遷就一回?我知道齊王府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才改了口。這日後勢必是希望你能和他們交好,入齊王麾下。”

“您這會兒看得倒明白。想必您也猜到,我必定是不願意如此。這親事二弟他們若是答應了,便是他們自己的事兒,回頭我若不買齊王的賬,他們可別亂怪到我頭上。再說一次,這事兒,我這不行。”賈赦再一次強調。

賈母見賈赦態度冰冷不為所動,有些氣,重重地拍一下桌,“大丫頭正經是你的親侄女,你何至於這樣無情,心狠。”

“這話我可不敢當。我要是真無情心狠,此刻便敷衍老太太不說實話了,由著你們如何,將來我便是不管了。木已成舟,你們能說什麼,知會是甘受氣。”賈赦見賈母還是一派有不講理的架勢,也不覺得奇怪,淡淡笑道,“您若是這般想您大兒子的,你就當我之前的話沒說,好好地把元春嫁過去。但日後朝堂上的事兒,我必定要聽聖上的,不會以他齊王馬首是瞻。您也知道,我若真把齊王當什麼了,咱們榮府隻怕也沒有多少日子了,到時大家一起玩完。”

“你——”賈母驚訝的看著賈赦,捂著起伏不定的胸口,“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齊王府還能謀反不成?”

“那您能保證齊王府肯定不會謀反麼?您能確定齊王爺一點問題都沒有麼?”賈赦反問。

賈母愣了愣,不說話了。她緩了緩情緒,轉轉眼珠子,受驚的瞪緊蹙眉頭。

“難不成你是得到了什麼消息,才……”

賈赦:“我的確得到了一些關於齊王的不好消息,但未有確實證明,故不好亂言。”

“跟我你還不敢交底?”賈母微微伸長脖子,探看賈赦。

賈赦:“隔牆有耳,事關皇族尊嚴,能不說就不說。再說這後宅裏頭,最是能四處傳謠言的地方了。便說元春意欲參加齊王府選妃一事,而今已經有外頭的人曉得了。”

“怎麼會!”賈母驚詫,這事兒隻有後宅內部的幾個人知道,如何是傳到外頭去了。

“這不奇怪,隔牆有耳,人本身也管不住嘴。更何況便是榮府保密了,您托請的中間人南安太妃就一定會保密麼?”賈赦質問。

賈赦說的極有道理,賈母吃癟,不好說話了。

“總之我這隻有一句話,您要是真把願意把元春嫁過去,將來,也可能是不久之後,一定會後悔。”賈赦說罷,便問賈母還有什麼話要交代。

賈母被賈赦這幾句威脅驚得都回不過神兒來,哪還有什麼精力和賈赦說別的,無奈地擺擺手,打發他先去。

賈赦走後,賈母便長籲短歎,好像一瞬間老了好幾歲。

賈母讓鴛鴦攙扶著她在榻上躺著。鴛鴦便給賈母捏肩捶背,勸她寬心。

“你說老大他這次會不會唬我呢?”賈母征求鴛鴦的意見。

鴛鴦想了想,搖頭,“不像,便如大老爺所說,他若是真不關心大姑娘,大可以不說這事兒,不得罪您讓您生氣,暗地裏敷衍就是了。他冒著被您罵的風險,把話說得這麼幹脆利落,倒不像是撒謊。再說了,大老爺也沒有必要撒謊,那事兒要真像他說是假的,將來很容易就拆穿了,回頭他自己還得挨罵落埋怨,何必呢。”

賈母點點頭,她的想法和鴛鴦差不多。老大既然已經做到了禦史大夫的高位,對於朝堂上的風雲變化,想必是知道一些的。齊王爺若真如他所言,有什麼危險,怎麼也不能讓元春冒這個險。

隻是二房那邊早前還歡歡喜喜的,若是自己把這消息告訴她,隻怕又是不甘心了。

賈母歎口氣,忽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二房竟然成了讓她分外操心起來。

賈母還是好心的等到了晚飯後,讓王夫人先吃了頓安心飯,才叫她過來說了這事兒。

王夫人進門時笑容滿麵,雖然她素來表現的內斂憨厚,但賈母特意觀察了下,她今天的確是多了幾分春風得意。待賈母話一說完,王夫人便垮了整張臉,悶悶地不做聲。

打眼看著就委屈,不甘心了。

賈母連連歎息,“也不是老大惡意攔著你們怎麼樣,大概是他真聽到了一些關於齊王不好的風聲,隻是而今事關機密,不好說太清楚罷了。你們都要明白,咱們是一家子人,都會為彼此著想的,他不會害你們。再說還有我在這坐鎮,也定然不會容他坑你們。”

王夫人忍不住擦了擦眼角的淚,隻道了一聲“媳婦明白”,便默默給賈母點頭,再不多說什麼。

賈母見王夫人這樣識趣兒,也很心疼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她心下正琢磨著,該拿點什麼安慰王夫人,那廂便聽見人來回報,說是賈赦把賈母那對玉瓶兒送到了東院兒,給王夫人和賈政了。

賈母點頭,便叫王夫人留著。

王夫人心裏咯噔一下,明白賈赦這根本不是在送禮,而是在威脅提醒自己。她麵上還要感激地謝過賈母,出去後,便十分窩火地去了寶玉房裏,叫他痛快地把筆洗還給賈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