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見賈赦麵露難色,忙打發那群人別起哄,但宋奚他可趕不走,便三人同行,去了齊王府。
宋奚少不得要去拜見老太妃,賈赦自然也要跟著去。
齊王府裏容太妃正是當今皇帝的親嬸子,有潑辣雷厲之名,據說連皇上見了她都免不得頭疼抱怨說惹不起。傳言說她撒起潑來,整個皇宮都能被她哭倒了,正宗的老刁婆,不講理。
容太妃早聽說賈赦高升,成了當今聖上最新的寵臣,態度熱絡地問候了賈赦全家,特別是賈母。順嘴還提了賈母前個月托人捎話給她的事。雖然容太妃沒有明說,但賈赦心裏清楚,她老人家正是暗指賈母托人求問元春選妃位份的事兒。
賈赦麵不改色,隻淡然一笑,歎賈母在家得閑,便很喜歡操心小輩的事兒。
“有時不得勞心費神的,反把自己給累病了。我們都叫她少操這些心,兒孫自有兒孫福,她老人家隻管養好身體,長命百歲,我們便謝天謝地了。”
其實賈赦的言外意思,是在告訴容太妃賈母的話做不得數,她是瞎操心。
容太妃嗬嗬笑起來,臉色立馬沒有之前那般熱情了,別有意味的瞥兩眼賈赦,好似恨不得用目光就能放箭把賈赦給射死。
賈赦泰然如故,他沒說錯話也沒辦錯事,自然不懼容太妃的威脅。
宋奚見狀,便問起容太妃的身體,轉移話題。
容太妃對宋奚可是十分熟絡,她幾乎是看著宋奚長大的,遂對他嘴巴就更加不客氣,質問宋奚:“你大進門起,總是有的沒的瞧人家賈禦史,是何意?他也跟你結仇了?”
容太妃故意用了個“也”字。
“我和太妃不同,是欣賞。”宋奚解釋道。
齊王噗嗤笑起來。
賈赦眨了下眼皮,端起茶杯。
宋奚掃眼賈赦,見他而後竟微微有些發紅,忙岔開話,讓齊王趕緊移步到別處說事兒。
容太妃聽了就不高興了,“你們幾個說來看我,這才陪我說了不過兩句話便就走?你們這探望的也不誠心呐!”
“老太妃,別想多了,我們隻是到了這後,不得不先來看看您罷了。”宋奚道。
“你這臭小子!”齊王妃狠狠拍了下桌子,指了指宋奚,冷哼道,“你老子果然把你給養壞了。”
賈赦掃眼宋奚,見他微微勾著嘴角,並無懊惱或者畏懼之意,曉得他和容太妃熟悉,隻是玩笑罷了。不一會兒,容太妃果然又笑起來,罵宋奚他們快走,別在她跟前礙眼。
宋奚出來後,看見賈赦走神兒,笑問:“是不是喜歡上老太妃了?”
“母親武家出身,為人豪爽了些,還請賈大人莫要見怪。”齊王客氣地解釋道。
“王爺客氣了,太妃是位難得真性情之人。”賈赦回道。
容太妃已經是一介老人家了,她名下隻有齊王一個兒子,如果這次的事兒真和齊王有關,她老人家必定逃不了傷心難過。
宋奚沒說話。
賈赦和宋奚對視一眼,倆人的眸光都暗沉下來。
一行人往王府的後花園去,宋奚特意要點自己愛吃的菜,支開齊王分神兒去吩咐下人。他則拍了拍賈赦的肩膀,隻念一句:“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賈赦道:“放心。”
二人隨後入了涼亭,同齊王一起賞花飲茶。
“可惜賈大人不能喝酒,不然這等秋景,再配上一壺湯溫的桂花青梅酒,便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賈赦禮節性致歉。
齊王忙擺手,反怪自己不該亂說話了。此番他請賈赦來,也沒有特別的目的,便是想問問當初和親使團一案,他是如何從蛛絲馬跡中判斷出和親使團有問題。賈赦便一一如實回答。
齊王讚歎不已,十分斟酌的用詞,佩服地恭維賈赦一通。賈赦感覺出齊王是在有意拉攏自己,再次禮節性致謝。
接著三人就在這種氛圍下,度過了小一個時辰。
賈赦沒多問什麼,齊王多是問賈赦,讚美賈赦,宋奚則悠閑地喝著茶,冷眼旁觀。
賈赦和宋奚來人最終熬到了離開齊王府。
“你這次來齊王府有目的?”宋奚問。
“瞎逛,”賈赦回了一嘴,接著補充道,“不過沒什麼線索。”
“就在園子裏喝幾口茶,能有什麼線索。”宋奚歎一聲。
賈赦則慢悠悠地踱步,上了車。宋奚也回了自己的馬車。宋奚的車先行,賈赦的車則在後緩緩而行。賈赦的車才出了齊王府所在的街口,便有一小童叫停了馬車,遞上一封信來。
賈赦拆開一看,笑了,打發車夫可以快行離開了。
到了鄰家軒,倆車從後門入。
宋奚早在剛剛乘車時,便有小廝告知他賈赦的馬車行駛緩慢,且突然被人攔停。
到了雅間後,宋奚便問賈赦剛剛是什麼事兒。
“最近剛結交的一位大夫,邀約我這月六日在霞陽酒樓天字一號間見麵。”
“大夫?”宋奚問。
“對,齊王府的孫大夫,你可知道?”
宋奚搖頭,表示並不知情。
“我看齊王雖然長得人高馬大,但精神不大好,近這段日子上朝,我一直觀察他,時而異常興奮,時而目光渙散沒什麼精神。”賈赦道。
宋奚表示沒注意,他從來不把不關心的人放在眼裏。若要說賈赦一天內笑了幾次,他倒是可以準確無誤地說出來。
賈赦見他不表態,料知他沒有觀察這件事。“倒也無所謂,還是看看魏仵作那邊的情況。我把之後從孫大夫那裏得來的藥丸都給他了,希望他這回能查出個結果來。”
“對了,你之前查到王府裏有女人流產,幾個?”宋奚問。
“目前知道三個,一年前,兩年前,三年前,每年一位。鬧小產的時候幾乎人盡皆知,但齊王府每年都換新人,消息就會隨之平息下來,故而不太好查。”
宋奚蹙眉道:“我倒是知道五年前還有一個,不知道他那時候是不是有這個毛病。是一位姓張的側妃懷了孕,當時老太妃還挺高興,把此事宣揚到宮裏,告訴皇後和太後了。後來沒多久,就聽說這孩子掉了,張側妃也因為小產身子變差,不久就死了。因這事兒容太妃傷心許久,太後便勒令宮人再不許提及此事。至今久遠,再說小產這點事兒,在宮裏都不算新鮮,大家也便都淡忘了。”
“又是因小產死得。”
有一有二可以說巧合,還有三有四,必定不是巧事了,這齊王府裏肯定有貓膩。賈赦覺得那位匿名舉報人提供的消息,已經有七成可能為真了。剩下的三成,還要看實證。到底是齊王在害人,還是那個像是大夫又像是道士的孫大夫。
“我看你也快有眉目了,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此番去齊王府,便是去‘耀武揚威’了,故意引得那位孫大夫注意,主動聯絡你。怎麼,之前和他聯絡的時候,你的身份被人瞧不起了?”宋奚直戳真相。
“是有點,嫌我事兒多,問題多。到底是位份不夠,身份尊貴起來了,不說什麼他都願意上趕著了。”
賈赦不禁歎這升官的好處,別說這位孫大夫,就是之前禦史台那些人,見他在禦史台呆久了,宋奚也沒有如何罩著他,便開始對他肆意非議起來。多數人覺得他是四處閑逛扯淡的蠢材,又說他是個站著茅坑不拉屎的主兒,背地裏沒少笑話他。更有甚者,假意閑聊說話,直接在麵前指桑罵槐的譏諷。
賈赦雖不愛計較這些,但每日這些人總是在他跟前礙眼,也著實聒噪的慌。
而這次他升職之後,直接成了禦史台的最高領導人,又有實打實的功勳,這些人都個個後悔起來,多番討好不成,現今都曉得識趣兒得繞道走。賈赦的耳根子這才清靜下來。
“家裏頭可都囑咐了?別讓他們隨便收人錢財,落了把柄。畢竟你在禦史台的人緣可不怎麼好,別回頭被自己屬下給參了。”宋奚提醒道。
“早就囑咐過了,也叫人看緊了。”賈赦見宋奚這次費心陪他走了一趟齊王府,表示可以請他吃飯。
“如此難得,我必定赴宴。”
“赴什麼宴,我正好餓了,要去吃包子,你去不去?”
賈赦見宋奚點頭,便當即就帶著他去了寶福藥鋪斜對麵的包子鋪,還給宋奚要了這裏最好吃的白菜肉丸湯。
宋奚看了這碗東西後,表情微微有些遲疑。
“不喜歡?那就換個地方,去霞陽樓或者狀元樓?”賈赦看著宋奚問。
“不用。”宋奚猶豫了下,還是拿起湯匙舀了一口嚐嚐,“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