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沛陽先是疾奔,後來,馬速越來越慢,到最後,散步似的任馬兒晃悠悠走著,後來又沉默著調轉馬頭。
孟沛陽與奉了皇命去接管命案的京兆尹左勝迎麵遇上。
京城裏各方勢力雄踞,京兆尹為人若是太尖銳,易得罪權貴給各方參本,很難任得長久,皇帝委任左勝為京兆尹,看中的是他和稀泥的性情,重要案情他處理不來的,橫豎上報到刑部有呂風和季唯。
左勝既沒能力,遇到案子時動腦筋轉給別人最靈活,孟沛陽懨懨著尚未看到他,他先看到孟沛陽了,經曆過幾宗案子,他對孟沛陽的能力甚是高看,當下高興不已,大聲打招呼:“孟大人,幸會。”
孟沛陽掃了左勝一眼,見他全副儀仗,杵作擔架齊備,一看就是去接管命案,來了興趣,問道:“左大人這是往何處去?為的何事?”
“前麵發生命案,皇上命我去查察,孟大人若得空,一起前往如何?”左勝見孟沛陽過問,更加高興,把暗衛傳給他的季唯斷案的辨析摸出來遞給孟沛陽,“季大人先看過案發現場了,這是季大人寫的案情分析。”
季唯看過案子了?看了為何沒有一查到底?
定是跟著皇帝出發了沒有逗留,想到季唯一路上和薑糼容眉眼傳情,孟沛陽胸口悶堵,爭強好勝之心更盛,不接左勝遞過來的紙卷,傲然道:“左大人,一起走吧,不需看這個,我也能抓到凶手。”
看不看隨意隻要能抓到凶手便可,左勝見孟沛陽肯趟渾水,大喜。
孟沛陽看過現場後,得出跟季唯一樣的判斷,仔細檢查過馬車輪印,再從左勝手裏要過那一塊衣裾碎布後,他的臉色極是難看。
雙駕四輪馬車他家裏便有,高壯孔武有力的男下人他家裏也有,他家的下人衣衫用料正是靛藍團花緞,他老爹跟盛鳴認識在嫌疑人範圍中,他老爹卑鄙無恥地從盛鳴手裏強索了葉霜,與盛鳴也有仇隙。
殺人的動機和條件,他老爹樣樣占齊。
孟沛陽胸口燒起悶火。
“左大人,我突然感到不適,告辭。”孟沛陽打馬朝京城狂奔而去。
“喂,孟大人,等等……”左勝大喊,孟沛陽去勢如風,眨眼已不見了。
“這……這案子到底怎麼找凶手,你倒是說出來再走吧。”左勝跺足。
風從耳邊呼呼地刮過,孟沛陽狂抽馬鞭,馬兒嘶叫著,撒蹄狂奔,快要把他顛下馬背了。
若殺人的真是自己老爹,要怎麼辦?大義滅親!
孟沛陽腦袋嗡嗡響著,快炸開了。
孟府有兩駕馬車,一樣的雙駕四輪,一輛是韓夫人在用,一輛是孟滔用,孟沛陽直奔孟滔常用的馬車。
馬車裏有一股淡淡的絕算不上好聞的味道,孟沛陽那一晚綺夢裏與薑糼容這個那個,醒來後濕了褲子,剛過去沒幾日,還記得清夢,情知自己老爹在馬車裏做過醜事,當下眉頭緊皺,胸口的悶氣卻消散了。
命案看起來才發生一天,馬車裏這股味道不像是剛有的,也許指使殺人的不是自己老爹。
僅猜測不夠,孟沛陽仔細檢查車廂各處和坐褥。
坐褥不算髒,可摸著微有澀滯,不是剛清洗過的,抓起來到鼻邊聞一聞,有異味,至少有十天沒清洗過的。
將車廂每一個角落都沒放過地看了一遍,孟沛陽長籲出一口氣。
車廂沒清洗過,也不見半絲血跡,看來,殺人拋屍的不是自己老爹。
打理馬棚的小廝在孟沛陽方才策馬狂奔過來時嚇得退避到一邊去,遠遠看到孟沛陽臉色轉霽,忙走過來請安。
“公子要用馬車嗎?”
“不用。”孟沛陽跳下馬車,要再次印證自己的想法,問道:“老爺昨日出府了嗎?”
“沒,老爺自前幾日回來後,給夫人拘著,沒出去過。”
韓夫人管束得狠,毫不避孟府下人耳目,固馬棚小廝說話也沒有避忌。
好的很,拘的好。孟沛陽微笑,又去牽馬,準備出門去,得抓緊查出殺盛鳴的凶手,讓季唯在回京後聽說了,對自己不服氣都不行。
跳上馬背了,孟沛陽眼角無意間瞥到另一輛韓夫人用的馬車的車軲轆,拉馬韁的動作僵住。
京城裏都是青石板路,可那輛馬車的車軲轆卻有泥巴。
城外才有泥土路麵,那輛馬車出城過!
孟沛陽僵硬地跳下馬,僵硬地跳上馬車。
馬車廂氣味芬芳,坐褥潔淨清爽,薰香氣息裏皂子味隱隱。
“公子要坐馬車?”小廝見孟沛陽到處摸,熱心盡職的介紹,“這輛馬車的坐褥套子什麼的昨晚剛洗的,今日下午剛剛套上去,很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