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伸手不見五指,猩紅的血霧迷漫,沒有人聲沒有氣息,寂靜得可怕,雙腿似是給什麼肮髒的東西粘住了,薑糼容又怕又冷,很想大喊大叫,卻喊不出聲來。
腳下的大地在搖晃,似乎要裂開血盆大口吞噬她,薑糼容絕望裏終於大叫了一聲醒過來。
兩手痙攣似狠抓著絲被,好半晌,薑糼容才從緩緩平靜下急促的呼吸。
“小姐,你怎麼啦?”一個梳著小髻的丫環推開走了進來。
小丫環約十一二歲,穿著青花短襖,一團孩氣,不是粉妝,薑糼容看了看她,再看了看自己跟穿越前跟失去意識前相比要細嫩小巧的手,又看了看房間一側的沙漏,道:“頭疼得厲害睡不著,把燈挑亮,扶我下來走走。”
小丫環拿了披風圍到薑糼容身上扶她下床,一麵叨念道:“依奴婢說,楊姨娘扶正是早晚的事,小姐何必傷心何必反對,橫豎要上京城了,到了京城有姨太太照應著小姐,這府裏的事丟開也罷。”
薑糼容唔了一聲,在屋裏隨意走了幾步後,緩緩踱到梳妝台前。
鏡子裏那張臉劉海被冷汗濕透了,軟粘在額頭,蒼白的臉龐上一雙圓圓的大眼瞳仁特別黑,下巴有些嬰兒肥。
這張臉是穿越後那張臉,隻是看起來比腦子裏的記憶裏年輕。
“我今年幾歲?”薑糼容定了定神問道。
“小姐今年十四歲。”小丫環同情地道:“夫人去世後,小姐太傷心了,連這個都忘了,應該快些上京城姨太太那裏好。”
十四歲,自己記憶裏是十五歲,這是已經死了又重生了。
這具身體的娘就是在她十四歲時去世的。
這時是冬天,距她娘死去還不滿百日,也難怪這具身體無法接受氣惱氣憤。
高夫人說過,她爹薑達在她娘死後欲扶寵妾楊氏做正室,可楊氏死了,後來她爹也死了。
一點印象也沒有的爹,還真是丟開的好。薑糼容看著鏡子,唇角上挑浮起微笑。
失去意識的那一刻滿腔恨意,想著做鬼也不放過陷害她的人,如今可是比做鬼還愜意。
她要揪出陷害她的那人,挫骨揚灰。
薑糼容聽高夫人說過,自己原來上京前從家裏帶的有一侍婢名玉嬋,在自己穿越到來前不久染了風寒死了,她猜就是眼前這小丫環,果然聽得那小丫環道:“小姐身上都是汗不舒服,天也亮了,要不要玉嬋去喊婆子們抬熱水來洗漱?”
冷汗流濕一身,是要洗漱一番,薑糼容點了點頭。
洗漱梳理一番,薑糼容正想讓玉嬋帶她去向稟報薑達,她要進京到安陽侯府姨媽家去,房門砰一聲被人踢翻倒地。
“啊!”玉嬋驚叫,薑糼容也嚇了一跳。
進來的人身材比李昂還高大,三十來歲,薑糼容猜是父親薑達,隻不知為何薑達滿麵怒容眼睛赤紅,像看仇人般看著自己。
“如玉給你逼得自縊死了,你現在可滿意了。”薑達手裏的長劍直逼薑糼容脖頸。
“楊姨娘死了?”玉嬋驚叫。
她爹那個要扶正的姨娘死了,薑糼容很意外,垂下眼睫看了脖子上的寶劍一眼,冷笑道:“爹爹為著楊姨娘要殺女兒,女兒便如爹爹所願。”狠使力朝前撞去,不避反進。
“你還有理?”薑達高聲怒罵,手裏的寶劍卻忙不迭後退,動作極快,薑糼容撞得狠,他撤得也不慢,薑糼容脖子一點傷痕也沒有。
“我娘未滿百日,爹就要扶日楊姨娘,女兒反對是有理沒理爹自個想。”薑糼容揚臉冷盯薑達。
“你……”薑達氣結。
“老爺,小姐事母至孝,這事依妾看著,也不是小姐的錯,求老爺饒了小姐。”門外一素衣婦人急奔進來,膝跪到薑達麵前哀求:“老爺,如玉妹妹無兒無女,不如讓小姐為她摔喪駕靈盡女兒之任補過,可好?”
這婦人前一句說自己無錯,後一句卻又讓自己一個嫡女給一個妾摔喪駕靈當女兒補過,真個無恥狡詐,薑糼容不駁,她要看自己那個爹有何說法。
“這個……”薑達有些為難,卻頗動心,猶豫了一下,看薑糼容,道:“如玉總是因你之故身亡,你委屈一下。”
薑糼容等薑達說完話,瞟了那婦人一眼,霎地衝到房間中間圓桌前,忽啦一下掀起桌布摔了出去,嘩啦幾聲脆響,茶壺杯子盡成碎片。
不等薑達回神,薑糼容大喝道:“玉嬋,衙門在哪裏給我帶路。”
“你要做什麼?”薑達臉色鐵青。
“不做什麼。”薑糼容揚起頭,輕笑一聲,道:“糼容不懂律例,想去請教官老爺,不知可有嫡女給妾侍摔喪駕靈的規矩。”
“你……你不願意也罷,何必把家醜捅到人前。”宋達握劍的手又微微抬起。
素衣婦人眼裏閃過得色,又急忙斂去,抽泣著勸宋達不要動怒,把宋達往門外拉。
宋達走後,玉嬋拍拍胸脯,心有餘悸道:“小姐你剛才太粗莽了,老爺疼楊姨娘,楊姨娘死了他傷心著,你怎麼能那樣頂撞他,幸好有溫姨娘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