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站在院中，許久未見的容貌一如最初，未曾消沉，仍舊那般風華初中，淺笑風流。
即便經曆了那麼多事，他也不曾表露出一份難過。
他站在我麵前，與我之間相隔了數十步的距離：“天帝留我至今日已是對我仁至義盡，他們如今的結果是當初他們自己選的路，隻是你我之間那扇牆已然鑄成。”
我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他。
他笑了一聲，彎起的眉眼之下那滴淚痣極為漂亮：“凝芷，我這人從不說什麼如果當初，隻是事到如今，我也忍不住想落一會俗。”
“什麼？”我開口問了一句。
他說道：“如果當初創下天界之後，我未曾下界便不會遇見那個人，這三界便不會有風十羽和飲赤二人，或許，我仍舊會在南山附近的那片林子裏遇見你。若真是那樣，我們許已經在一起了。”
“這樣的‘如果’對我們來說隻是一種奢望，想想不過隻是夢一場。”我站起身，往外走了幾步。
“說的不錯，的確隻是夢一場，不過這話我總是想在走之前跟你說一說，也算圓滿了。”他笑的彎了腰，眼中染上了一絲水色。
他直起身看著我，又道：“那兩個孩子雖是自己做的選擇，但是他們的死我心中也是有怨，****，親情，這些留著總歸害人。”
我搖了搖頭，看著他回道：“隻是各人有各人所重視的東西而已，若是甘願受之，說害人倒也不準。”
“如今便讓我把想說的話說個清楚吧。”
他隱去了臉上的笑容，說道：“我與他算是相識最久，如今走到這一步心中並沒有將過去的事情拋掉，隻不過凝芷，我的確難過，卻也對他產生過恨意，對你也同樣。”
我本是靜靜的聽著，聽到他喊我便點了點頭：“我知道。”
他搖了搖頭，那雙狐狸眼重新眯了起來，他笑道：“罷了，我終究沒能幫那兩個孩子做到他們想做的事，這也事我命中的一劫。活了這麼長的時日，也是夠了。”
我抬頭看了一眼，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庭院外。
三十個神侍立在院外，院牆上還有盤踞在上的純玉和鸞鳳，無論是神侍還是純玉和鸞鳳兩隻神獸，他們都安靜的等在外麵，不曾發出聲響。
這是尊敬，卻也是殺意。
這樣的架勢怕千萬年來也隻有他一人了，我收回目光，看著他問道：“什麼時候，我去送你。”
“罷了，你可別來。”他搖了搖頭，轉過了身，回首笑道：“我可不想那副樣子被你瞧見，難得我今日在天帝哪裏換了一身幹淨衣服，就是為了讓你最後看上一眼，如今就算是我們的道別了。”
我張了張嘴，看著他笑意之中露出的落寞，沉下了眼應道：“好，今日便是我們的道別，我不回去送你。”
“我走了。”
他點了點頭，極為滿意的應了一聲，轉身便要離開。
“你等等！”
我喊了一句，轉身跑回了房間，有些慌忙的在櫃中翻找著，最終翻出了一個有些舊痕的盒子。
我出去的時候，他還站在院中。
他見我出去，笑眯眯的問了一句：“怎麼了？臨了還有送行酒嗎？”
我張了張嘴，捏了捏藏在背後的盒子，頓了片刻之後伸手將盒子藏回了袖中，點頭道：“嗯，你若不願意的話那邊不喝了。”
他看了我一眼，臉上的笑意的弧度微頓。
我側頭衝一旁的仙侍吩咐了一句，片刻後她們便取來了酒。
“你沒走的話，我可以理解為你想喝這杯酒嗎？”我端了酒壺將盤中的兩個酒杯倒滿，端著兩杯酒走到了他麵前，伸手遞了一杯給他。
“自然是要喝的，玄畫仙君釀的酒也是我天界的一寶。”他伸手接過了酒杯，笑意不減，舉杯與我碰了一下。
我看了他一眼，仰頭喝下了杯中的酒。
他將空杯遞給我，懶懶的指了指仙侍盤中的酒壺，說道：“凝芷大方一些，把那一壺給我吧，我回去的路上也能再喝一些。”
“隻是一壺？”
“隻是一壺，時間也算正合適，況且喝多了酒癮勾出來也是不好，心中總是會留下遺憾。”
我衝端酒的仙侍招拉招手，將她盤中的酒壺拿了遞到了他手中。
“如今你便沒有遺憾了嗎？”
他接過酒的手一頓，笑了一句：“是啊，若說遺憾還是有的，隻不過有些話已經不必再說了，我走了，別送我。”
那些在旁守候多時的人和獸雙雙動了起來，跟在他的上空，或是身旁。
他轉身離開，徒留了一地梅香。
我恍然睜看雙眼，呆愣的看了好一會床頂，才從這場夢中徹底清醒過來。大清早的便想到這些事，難免心情會覺得消沉。
我也沒有心情再睡回籠，便直接扶著床沿起身，喊仙侍來幫我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