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雄皺著眉頭,流州緊挨著驍羈關和青州,這些守兵的德行他知道,欺負軍務脅從的事情當真比比皆是,軍奴躲他們還來不及,不到萬不得已怎麼會動手?今日應該也是自己手下的這些大兵挑起事端。不過以往罵幾句、打幾下,也沒見過軍奴還手,怎麼今日為了幾句話就衝上山來?到底什麼話讓他們這麼激動?
趙子雄眼中現出一股殺氣,不管誰對誰錯,他的職責是守衛驍羈關,隻要衝上來就是他的敵人。
六、爭辯
他走前幾步,回身對自己的副手道:“秦湛,我帶著弓弩隊過去看一下,你留在這裏看著,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你都別妄動,就給我牢牢守住寨門。沒得到我的信號之前,先別動手,但是誰想從你這裏上去,都絕對不行,記住了嗎?萬一,我是說萬一我還沒有回來,但是有人衝上來,不用管我,直接放礌石。”
“大人,這……”
“沒事的,我隻是預防緊急狀況,驍羈關絕不容失,這點比一切都重要。青州那邊也派人盯緊了,各自就位,進入緊急狀態。”
“是!可是大人,”秦湛小心地說,“這裏麵好像有些誤會。軍奴口口聲聲說大人誣陷他們,大人最好問問清楚再動手,免得死的人多了,將來青州那邊又借題發揮……”
趙子雄一擺手,道:“自然,我又不是嚴郊。”說罷轉身就走。
青州知州嚴郊和流州軍務脅從督將嚴鄭是同族兄弟,一貫壓迫軍奴,甚至讓軍奴為自己勞作掙錢。趙子雄十分看不起這對兄弟,嚴家兄弟也不喜歡這個隻會打仗的粗人。
其實每一任青州知州和驍羈關守將,都是特地選擇有過節或者這樣不投脾氣的人出任,並且經常更換,目的就是避免二者勾結。上百年來,這是朝廷高層心照不宣的規矩,隻是當事人不知道罷了。
衝上來的軍奴在第二道關口就被堵截了,並沒能上來。趙子雄帶著親兵一直來到山腳才遇上他們,雙方正廝打成一團。大部分軍奴都空著手,隻有幾十人拿著兵器,一看就是從守兵手中搶下來的,可見他們並沒有準備,且戰鬥力也略遜,幾乎個個帶傷了。
趙子雄喝道:“都給我住手!”隨著他的喝聲,二百個手持弓箭的守兵將泛著寒光的箭尖對準山下。
軍奴中一個人的胸口開了一道大口子,血正汩汩地往外冒。他按著自己的傷口,回頭叫道:“弟兄們,這狗官下來了,我們不用上去了。”
“到底什麼事?”趙子雄喝道,“你們把話說清楚。”
“狗官,你為什麼要殺了我們?我們犯罪,自有王法懲處,為什麼要我們拿命給你們換功勞?”
“對,為什麼說我們是西瞻的奸細?”
“為什麼要把我們騙上山來一網打盡?”
“胡說!你等再胡言亂語,別怪本官手下無情。”趙子雄示意弓箭手一起張開弓箭。然而山下的眾人卻不怕,情緒更加激動起來,一個人大喝一聲,就往上衝。
嗡的一聲羽箭離弦,從這個人的身體穿過,揚起一串鮮紅發亮的血珠兒,然後噌地插在地上,箭尾猶自搖晃。
其餘人頓了一下,眼睛裏都露出一絲悲傷,另一個滿臉是血的人叫起來:“好哇,反正是死,我們衝上去殺了那狗官。”
秦湛見勢不妙,忙命人將礌石擺在坡中央,隻待有人衝上來就砸。
趙子雄有些狼狽,喝道:“誰說本官誣陷你們是西瞻的奸細了?本官根本就不認識你們。”
“呸!”一個人怒叫,“要不是你們自己的士兵說漏了嘴,我們死了也是糊塗鬼。你和嚴扒皮約好了,西北好幾十年沒有戰事了,嚴郊嫌苦守青州沒有機會立下軍功,你嫌權力太小,想讓朝廷重視這邊。就騙說西瞻人要在這一帶活動,還說西瞻奸細混進來破壞驍羈關,被你當場斬首。流州的戰報已經在路上了,隻等我們一上山,你們奸細的人頭就湊足了,是不是?到時候朝廷就增加軍餉給你,你就能吃空餉了是不是?”
另一個叫道:“怪不得這次挑出來運糧的,都是平時嚴扒皮看不上的人。出來之前我就覺得沒有好事,運點給養還用得著兩三百人?何況逼著我們一定要三更半夜出發。”
趙子雄叫道:“絕無此事!你們聽誰胡說的?敢拿這等大事亂說,那是死罪。”
“別騙人了。”另一個軍奴叫道,“要不是想殺光我們,半夜三更,你們能戒備成這個樣子?老子運糧來也不是第一次了,你騙不了我。嚴扒皮讓我們運糧食,我剛才打開袋子,發現裏麵全是泥土和幹草。他騙我們來,不是你們合謀,我們自己發瘋了半夜三更背些泥巴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