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瞳怒極反而不想哭了,一吸氣向前衝幾步,低頭猛撞在太子肚子上。太子說得正高興,沒有防備,吃了這個凶猛的頭槌,一時氣都噎住了。他翻了一個白眼,噔噔噔接連退後幾步。離非急忙去扶,已經來不及,太子已經一個後仰栽過去,將太傅的桌子撞倒,桌上紙筆、書卷開花一般撒了滿地。
太子怒跳起來。離非趕緊收拾地上的,忽聽青瞳一聲驚叫,抬頭隻見一個黑影當頭砸下,卻是他扯宣紙時將硯台帶了下來。小太監剛磨好的一硯墨汁,正好淋了個滿頭滿臉。青瞳又是啊了一聲,手忙腳亂地上前扯過地上的紙就替他擦,擦了兩下才發現用的竟是太傅的。
青瞳兩手黑墨,呆立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太子本欲撲過去與青瞳廝打,見狀指著她大笑起來。青瞳惡向膽邊生,跳起來將兩手墨汁都抹在他臉上。兩人撕扯著滾作一團,太傅來了仍未住手。
老太傅見自己心愛的瀟湘竹竿雪狼毫折作兩段、定窯雨過天晴硯台碎作四塊、前代手抄本《大學》撕成無數片,兩眼一黑,幾乎暈去。他從胸膛深處發出一聲大喝,幾個沾滿墨汁的小渾蛋都被攆出去罰站,連太子也顧不得了。
太子兩眼烏黑,青瞳嘴上就像長了胡子一樣,離非更不用說,直接改名“黧黑”算了。三個人互相看看,青瞳首先大笑起來。太子撐不住,終於也笑起來。他們的氣打架來打架走,竟是一笑泯恩仇了。
太子心中暢快,罰過站後就把青瞳替他做的一份功課交上去。就事論事,盡管怒氣未消,他這一日的功課還是得了太傅誇獎。太子久未得老師誇獎,心裏十分高興。從此以後,每隔十日八日就要青瞳替他做一回窗課。
他發現這小丫頭是吃軟不吃硬的,於是經常拿些好吃的給她。青瞳既怕他不做窗課連累離非,又還是有些嘴饞的,所以太子拿些她見也沒見過的糕點果品,也就收買了她。自此成了習慣,青瞳仔細按著太子的水平高出一點兒替他做窗課。太傅欣喜不已,並沒有懷疑過。
七、兵書
青瞳上午上了課後就可以回去,其他皇子卻要下午去和另外的太傅學習行兵作戰之術。現在課程已經上到了破陣之術,這個講武的太傅也姓孫,脾氣雖然沒有孫延齡那麼臭,但是武人威風在,卻也算嚴厲了。
他隔一個月就要考較一次,這對太子來講更困難。比如破長蛇陣要用鶴翼陣、破鶴翼陣要用玄龜陣這樣的口訣,他用用工夫倒也能背下來,可是這個太傅會突發奇想,正答著題就突然插一句:“殿下,如果敵軍用鶴翼陣為主,夾雜長蛇陣騎兵又該如何?”
又該如何?太子隻想罵人,他怎麼知道又該如何?他的四個伴讀是三文一武,隻當初拿水壺出來的餘景春是大將軍餘顯的侄子。太傅這一問把四個人都問住了,大家眼睛不由一起看向餘景春,希望這個武將之後有些主意,結果餘景春憋了半天,竟然說了句:“我去詐降!”眾皇子笑得東倒西歪,太傅差點兒氣死。
第二日上學,趁著太傅沒來,十幾個皇子都在開心地討論昨天的笑料。太子來時,好幾個皇子一起對餘景春說:“可是詐降來了?哈哈哈哈。”太子和四個伴讀都有些尷尬,餘景春已經羞得深深低下頭去,可這些人還不打算住口。
一個道:“詐降沒那麼簡單吧,要用點兒什麼計策?”
一個答:“美人計最管用了。”
眾人哄笑,十五皇子笑道:“餘景春不行,他黑得那個樣,太,呃……”
十五皇子本來想說太子你親自來吧,但是他生母隻是個婕妤,出身太低,話到口邊趕緊咽下去。他一瞟太子身後的離非,隨口道:“不如讓離非去吧,他長得倒是不錯。”說罷,指著離非哈哈大笑。眾皇子看看離非,也跟著笑成一片。
忽然聽到砰的一聲大響,青瞳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指著十五皇子道:“笑什麼笑?你覺得詐降很可笑?回去翻翻史書,多少將軍忍辱詐降,最終成全了一場大勝。目光短淺、小肚雞腸,我看可笑的是你才對!”
十五皇子吃了一驚,他和青瞳年紀差不多,被這樣指著鼻子罵,麵子上過不去,叫起來:“你一個沒讀過兵書的丫頭,懂得什麼!你知道玄龜陣要用什麼陣配合最好嗎?你知道燕尾陣要怎麼排嗎?我目光短淺?上次考較我可是第二名!要是換了你,恐怕詐也不用詐,直接就降了。”
青瞳確實沒有讀過兵書,然而卻從心裏不懼十五皇子。她道:“我沒讀過兵書又怎麼樣?不過是你有機會學我沒有罷了。我兵書雖然沒有看過,史書卻讀了不少。什麼玄龜陣、燕尾陣,通通是紙上談兵,真的兩軍對決起來,變數多著呢!你就是背了一肚皮陣勢也不見得有用,真讓你帶兵,說不定連詐降的機會都沒有。”